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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江东如此多娇

黄文杰

曾经是面对大海生长的息壤袁处处刻写着人类征战的智慧

在近几千年,宁波的海岸线变化巨大。在商周时代,江东的大部分土地可能还沉睡在海底,而在海岸线周围形成了鄞、等古老的商贸城市。长江携带的泥沙淤涨与自然的沉积,使这些城市离海岸越来越远;而一片巨野从海面浮出,形成了宁波地域最大的一片盆地。最终在曲折东北行的奉化江东岸,万亩平畴开展,这就是江东,宁波人惯称的东乡一部分。

而这片土地最终成为沃壤,却是千百年来人们以智慧改造的结果。其中最为重要的是两大水利工程。

一是东钱湖治理。唐朝天宝年间,县县令陆南金率人在湖周围修筑堤堰,分隔咸水而蓄淡水。之后北宋王安石为县县令时,大规模疏浚过一次,“起堤堰,决陂塘,为水陆之利”(《宋史·王安石传》)。大规模疏浚后,灌溉面积比唐代增加十一倍多,福及江东绝大部分地区,并由此形成了一定的维修制度。后人为了纪念王安石治理东钱湖卓越功绩,还在湖边立祠建庙。这与宁波城西古代重要的水利枢纽广德湖,在宋徽宗政和年间废湖为田刚好相反,广德湖废弃后,西乡生态失衡,“屡教西土失丰年”(万期同《西竹枝词》)。可以说,治理东钱湖,营建“东乡”沃野百里,成为基奠江东千年文明最重要的工程之一。

二是完备的堰埭碶闸建造。堰埭碶闸是宁波水利工程的一大特色,江东的堰埭碶闸与东钱湖水利是一体的。这类工程规模不大,费工较少,但作用巨大,可阻挡江潮、护卫河流,控制涝旱,还改善了地下水环境。所谓“得淡水,迎而用之;得咸水,牐坝遏之,以留上源之淡水”(《皇明经世文编》卷四百九十),明代徐光启认为,“职所见迎淡而用之者,江南尽然;遏咸而留淡者,独宁绍有之也”。这些水利工程,留下了一些宁波特有的地名。如“隘”字,在《新华字典》里只有“ài”一音,并且释义为“狭窄”、“险要的地方”。但在宁波念“gà”,有人考证为“溢”的宁波方言音,是古代一种低矮的水坝。水位低时可拦水,水位高时,多余的水可漫过堤坝,流入下河,其原理与作用与它山堰相同。宁波“东乡十八隘”,说明古代宁波城的东边水利设施相当密,沿用至今比较有名的有“姚隘”“张隘”“王隘”等。

“碶”指用石砌的水闸,可闭可启以调节水量。旱时闭闸蓄水,涝时开启泄洪。据载,建国前鄞县有81座“碶”,建国后总计曾达150多座。带有“碶”字的地名,虽经历史的变迁,至今仍有不少,著名的如宁波城区碶闸街等,江东以前最有名的是江东碶,现在有四眼碶。建碶以后,沙滩成为稻作良田。沿着水路往外,便是鄞州的石碶、五乡碶、云龙碶,北仑的大碶、义成碶和浃江大闸等,现这一碶闸群作为我国古代水利设施科学技术进步的重要实物见证,已经成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曾经是纯朴水乡与热闹渔乡的辐辏

或许在每个人的印象里,江东是一个愉快感极强的区域,从唐代三江口建宁波城以来,江东对于宁波城就是极其富有田野气息的郊外。东津浮桥很早就建立起来了,那是公元823年,是明州州治从小溪镇移到三江口的第三年。当时用蒙索连排16只船,上面铺上宽2米的木板,桥长约183米。据说通桥当时天空出现了彩虹,所以立桥名为“灵现桥”,简称灵桥。建成以来,桥上一直是人头攒动的繁忙景象。清初李邺嗣有《东竹枝词》云:“东津桥板跨江浮,一字平盛十六舟。千载人驱车马过,可知遗泽是应彪。地原因贸易名,灵桥彻夜有人行。虽然岁得鱼盐利,不废桑麻本业耕。”渡过浮桥,便到奉化江东岸。江边有几个热闹的市场,铺面杂廛,再外面便是广袤的原野。这样一个江边小镇,最适合踏青、郊游。想象在三四月修禊时节,脱下包裹了一整个冬日的沉硕的棉袍,换上轻便的春装,悠悠然东行,进入一片与城里逼仄的巷弄生活完全不同的区域,有怎样的快意。穿过江边小商贩们大声吆喝的一段路,远远便见到波光粼粼的后塘河,弯弯的河流畔是依依的杨柳林,杨柳林外是绿油油的农田。天地开敞,色明气清,黄色的油菜花、粉红的桃花、炫白的梨花争相盛开。二三户人家,散落在一丛丛茂盛的树林间;高耸着马头墙的砖瓦四合院,炊烟冉冉升起。独木舟横在碧水之上,近岸河埠头的青石板上,有几个年轻的农家女在浣洗衣服。江东的田野是那么生机盎然,怪不得人们要说“儿子要亲生,田要买东乡”。

张隘村是靠近城区的一个村庄,在唐代就有了。据《宁波市地名志》记载:“旧时,鄞东张隘村因唐代张公延龄,从姑苏迁来明州鄞东张隘聚居而得名。”而大多数村庄如张斌桥史家、潜龙漕钱家、镇安桥楼家、包家道头包家等望族、大姓的聚居地村庄,是南宋建炎元年(1127)起,从黄河、长江以北地区迁来,先后在江东落户建村的。这些村庄历来耕读相传,民风淳朴。像张隘村,在清代还发生过族人主动控告村民“游手好赌,结纳匪类,窃取禾稻瓜果”败坏民风的事,最后由官府出面将这些违法之徒的姓名刻于石碑,“勒石永禁”。这块石碑至今还在。

有不少村民从事鱼货生意。驶入三江口的渔船,为甬城居民带来了新鲜的海错、交易兴旺的鱼市。林时对《望郡城十忆》说:“海国春来生计饶,桃花渡口满鱼朋”,“嫩蛤肥蛏朝列肆,冰鳍雪鳓夜归潮”,甚至出现了“忽思海上拏鱼去,多少农夫不种田”的情形。这些海鱼只有将鲜鱼冰过之后,成为“冰鲜鱼”才真正达到美味效果。于是甬江之东出现了冬天储冰,贩卖于鱼商的生计。旧时梅墟一带沿江十里之地,冰厂栉比而立,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在清代,宁波还成为天然冰的主产区之一。

明清以来,甬江东岸海货贸易市场巨大。《四明谈助》卷三十二“后塘街”云:“今鄞县在甬江之滨,海人贸易,多在甬江两岸,于东岸一带亦称后塘街。”晚清时戈鲲化《再续甬上竹枝词》云:“灵桥门近甬江隈,早把严城锁钥开。为贩鱼鲜趋晓市,小民辛苦五更来。”写的是普通百姓为贩卖鱼鲜,大清早赶赴晓市的情景。慈溪人叶同春《卖花声·晓泊甬上口占》也说:“晓市郡城东,烟水迷蒙。浮桥铁索缆江中。桥外帆樯无数影,桥上阑红。”这首词也透露出当时城东晓市热闹的情景。当时到港渔船所载的渔货以黄鱼、乌贼为大宗,江东百姓常常用本地土产咸齑换取渔户上好的蟹酱、黄鱼。由此推想,咸齑黄鱼的烹饪可能很早就已经产生了。

江东是宁波走向大海的重要港岸

宁波是“海上丝绸之路”的重要始发港,尤其是宋代以后,明州港海外贸易走向了繁荣。北宋梅尧臣有《王司徒定海监酒税》诗描述说:“悠悠信风帆,杳杳向沧岛。商通远国多,酿过东夷少。”南宋明州(庆元)的海外贸易更趋繁荣,成为南宋明州(庆元)经济的支柱,《宝庆四明志》卷六“市舶”更对明州繁荣的原因作了明确的解释:“本府僻处海滨,全靠海舶住泊,有司资回税之利,居民有贸易之饶。”当时的宁波是全国最繁忙的关口。奉化江两岸,帆船林立,操着各地语音的人们忙忙碌碌地奔走在船岸之间;石码头上层层叠叠垒着等待出口的丝绸、茶叶、书籍(很多是医学著作、佛教经典)、钱币,以及远从长沙、景德镇运来的瓷器等;入关的货物如高丽、日本的金、银、铜、人参,南亚、西亚的沉香、犀角、象牙等。这一繁荣景象一直延续到元代,明清两代因海禁而停滞。

“五口通商”后,宁波港从帆船港发展为轮船港。多样的西洋产品涌进江东,见识了近代工商企业的本地商人,开始利用外滩码头获取的国际市场信息,做起对外贸易,还建起了和丰纱厂之类的小型工厂。一部分人也由此走向了远方去开创自己的事业。在三江口东岸的公园里,可以看到当年人们挑着行囊告别父母远去的种种青铜群塑。而在雕塑群落的东面,有一座建于清道光三十年(1850)恢宏壮丽的古建筑,称为天后宫,里面祀奉的是大海的护佑神:妈祖。这是一座宁波最庄严精致的精神建筑:沿建筑沿中轴线,照壁、接水亭、宫门、仪门、前戏台、大殿、后戏台、后殿、左右厢房依次而立;照壁、梁、枋等上都装饰富有宁波地方特色的朱金木雕,熠熠闪光;砖雕、石雕精美绝伦。它是甬埠行驶北洋的舶商所建,也是舶商航工娱乐聚会的场所。宁波最早建天妃宫在南宋绍兴二年,明代海禁一时湮没,至宁波辟为“五口通商”口岸后,盛极一时。民国《鄞县通志》载:“甬埠通商,要以清代咸、同年间为最盛。是时国际因初辟商埠,交通频繁。国内则太平军起,各省梗塞。惟甬埠岿然独存,与沪渎交通不绝。故邑之废著鬻财者,舟楫所至北达燕鲁,南抵闽粤,而迤西川,鄂皖赣诸省之物产,亦由甬埠集散。且仿元人成法重兴海运,故南北号盛极一时,其所建之天后宫及会馆。辉煌煊赫为,一邑建筑冠。”相传舶商每当有新船下海,便置一船模型供于妈祖像前,能得妈祖神佑。民国《鄞县通志》记载,各商号以之为会馆共谋事业大计。北洋船帮为平定海域海盗抢阻,保卫南北洋海运安全,曾在这里决策集资购买中国第一艘火力轮船“宝顺轮”。庆安会馆确乎见证了宁波商人的开拓与转型。现在,庆安会馆被辟为浙东海事民俗博物馆,有《明州与妈祖》大幅连环画、“宁波与‘海上丝绸之路’图片展”等陈列。

而联结江东的灵桥,在民国年间也悄然改变了千年的形状。一场奉化江特大洪水灾害过后,浮桥冲垮;当时各界要求改建永久性新桥。1931年,造桥动议获得宁波旅沪同乡会支持,沪甬两地分别成立了改建老江桥筹备委员会,并延请上海租界工部局的英籍工程师詹姆生,会同新仁记营造厂工程师竺泉通,到宁波勘测设计。1936年,由德国西门子公司承建的灵桥正式完工,成为当时我国最大最新型的独孔大环钢桥,直到现在还在发挥着沟通两岸的作用。灵桥,现在已经成为宁波文化的代名词,其文化内涵已经由唐代时候“灵验”的意思,对天人合一的信仰,丰富出博采众长、融会贯通之义。它标志着江东大踏步融入了宁波现代海洋商贸,表现出宁波在历史与文化的际遇中激荡昂扬的活力与生气。从木架到铁构的连接方式的改变,也隐喻着地域生产方式与思维方式的深层变革。

唐宋两代播下的文化种子袁孕育了宁波万种风情

江东是民间文化的富产地。江东旧时曲折回复的河边亭台里,一定坐满了人,都是来听飘着银白长须的老人讲故事的。惊驾桥、烫君庙地名由来等等故事,使这乡野的春风充满别样的温煦。这些名字的由来与南宋小康王(赵构)有关(当然,也有多种版本,比如惊驾桥,有人认为与乾隆寻父有关),在江东的河荡里,小康王遭遇金兵的追击,在村民的帮助下,最后化险为夷。

这些惊险刺激的逃难故事,在老人们的叙述中,已经转化成一段明丽轻快的小调,包含着人们对小康王以及那一段江东百姓经历的重大历史事件的怀念。传说康王逃进杨家村(现为彩虹小区),金兵紧追其后。康王走投无路,见一对姑嫂在村中庙前晒谷,便向两人求救。姑娘一时想不出办法,还是嫂子机灵,让康王蹲下藏在竹箩下,然后小姑坐在箩底上,手拿长竹竿,驱赶来吃谷的麻雀。金兵立时赶到,向小姑盘问康王逃向哪里,小姑随手往东一指。因为金兵实在没料到一个村女会把尊贵的皇帝压在箩底下,想也不想随即往东赶去。康王从箩下出来后,说明实情,并许诺回朝后选小姑为妃,离开时撕去姑娘的半块围身布褴作为凭证。小康王安定之后,果然下诏书来接这位救驾的姑娘,可惜无法找到当时的姑娘。皇帝没有办法,最后下诏在杨家村造桥一座,并允许浙东新娘出嫁时都可穿戴凤冠霞帔、坐龙凤花轿。现在的江东永达路上还保存着这座桥,老百姓称之为“宋诏桥”。浙东有许多民俗、民乐的产生都与这段历史有关,比如曲调高亢、节奏欢快的马灯调。用欢快的调子来记录战争,这是浪漫江东洋溢的诗情。

唐宋时候,百丈路已然是繁华的通衢大道,当时称雍街。在高低的白墙黑瓦间,有一段高高的黄墙,这便是著名的七塔禅寺。七塔寺最早叫东津禅院,后又称栖心寺,因在康熙年间寺前建有七座石塔代表七尊佛而得现在的名字,是市区内规模最大现存最完好的寺院,也是浙东著名四大丛林之一。它是宁波并不多见的唐代作品了。城里的天封塔、兴宁寺塔,早已成为孤品;一时在国内名气极大的寺院,如月湖湖心寺,早已湮灭,然而当时位于城外的七塔禅寺依旧香火旺盛。寺院内法堂后面祖堂中,有唐心镜禅师真身舍利塔。这座古朴的石塔已经有些残损,从周身多已漫漶的铭文,依稀可以辨识这位禅师原名为藏奂和尚。相传藏奂和尚圆寂,火化后出现了3000多颗五色舍利。唐咸通十三年(872),宁波地方向朝廷进贡7颗舍利。当时的皇帝懿宗敕命将舍利供奉在皇宫内,并敕赐谥号为“心镜大师”,又下令在东津禅院建造舍利塔。民间传颂这位高僧的故事极多。如他住持天童禅寺期间,运用神通方便法门,慈悲救度众生。曾持咒施食,降服去天童寺必经的小白岭上的蟒蛇,并建塔镇之。至今小白岭上仍存镇蟒塔。大师住持禅院时,四方参禅者如影随形,为一时之盛。唐崔琪在《心镜大师碑》中这样描述:“凡一动止,禅者毕集,环堂拥榻,堵立云会。大师学识泉涌,指鉴歧分,诘难排疑之众,攻坚索隐士,皆立搴苦雾,坐泮坚冰,一言入神,永破沉惑。”咸通元年(860),剡西人裘甫聚众起义,据《七塔禅寺志》记载到明州后,明州城门昼夜关闭,以防劫难。裘甫闯入禅院,准备抢掠。众僧纷纷逃离,但藏奂禅师不为所动,泰然宴坐,神色不变。裘甫等人被禅师的气度所慑服,向禅师揖礼后退出寺院。兵变平定之后,明州士绅联合上奏朝廷,祈请唐王朝命名禅院为“栖心寺”,以表彰藏奂大师的定力与大无畏精神,得到唐懿宗恩准。当时,笃信佛教的宰相裴休专为此寺题写“栖心寺”匾额。

近三十年里袁宁波人划出一条条清晰的向东迁徙的路线

充满传奇与情韵的多娇江东,对城里人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向东走,成了宁波人的一种历史情结。这种文化上的亲近感,是上海黄浦江的江东(上海人称为浦东)人所不能体会到的。浦东开发前,上海人极不愿意去浦东居住,因为浦东在他们眼里是乡下。黄浦江仿佛是一条从文明社会踏向落后的、未开发区域的天堑。这种天堑感可能如同南京人心中的长江北岸,老杭州人眼中的钱塘江南岸。

但是为什么宁波人对江北与江东,更趋向于走江东呢?从区间构造上来讲,宁波老三区围绕三江口这个辐射点扇形展开,三块区域唇齿相依、三位一体。为什么宁波人不选择走江北呢?也许这里还有一个地域认同、文化归属的因素:在漫长的历史中,姚江以北属慈溪、甬江以北属镇海;而奉化江以东以西,均属于鄞县。横跨奉化江的浮桥(即是灵桥的前身),建于唐代建城的时候,而去江北的大桥一直没有建起来。自然而然,形成了走江东的习惯。

这种历史的惯性非常巨大,现在更是提出了“生活在江东”这样一个口号。而这个口号显然极有市场,它抓住了宁波人潜在的文化意识。天一商圈改造的时候,世世代代居住在城市核心区城的人们,迁往当时还是农村的江东明楼、福明等区域,都乐意地接受了。现在搬往江东的东西更多了:如宁波书城,可能说不上搬迁,但在文化意义上就是把宁波的书房从海曙搬到了江东;行政中心也要搬过去,在东部新城的中心,已经基本建成。即将建成的地铁一号线,贯穿的是海曙与江东,而且还特意在江东拐了一个弯,这个优美的延展,使地铁在江东的效用发挥得更加充分。若干年以后如果在中山西路某站乘上地铁去江东,潜意识里有没有开往春天的感觉?这就是一个城市的潜意识:感觉到拥挤的时候,就去江东,江东风景独好。

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江东变迁巨大。广袤的原野消失殆尽,弯弯的小河边,照水的砖瓦四合院消逝了,独木舟没有了,哨声已经阒然,油菜花不见了;老外婆般的温情已然消散,代之而起的却是一个年轻俊美的时尚新娘。一望无际的河边空旷地,霎时高楼林立;曲曲折折的田间小道成了通衢大道;汹涌狂肆的奉化江,变成了水泥建筑群中妩媚多情的一条城市内河。江东彻底改变了模样,一片写意的农村,完全城市化了,它是宁波城区扩展最早也最为成熟的区域。在宁波十一个区县中,江东是城市化程度最高的区域之一。这三十年中,老三区中江东的发展速度最快,从中兴路到福明路,从世纪大道,到海晏路、清澜路,像漾开的水纹一样向外辐射,并从房屋的构造式样可以清楚地辨析出年轮。在东北面,与鄞州区相接的部分,1999年建立的宁波科技园区,2007年,独立出宁波国家高新区。

突然之间,江东可用的土地资源变得非常紧缺了。

江东是这个城市的精神抚慰者

不过,江东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它还依然扮演着一个城市的精神抚慰者的角色。对于海曙人、江北人来说,江东依然是一个互补性极强的区域:它打理着这个城市对休闲生活的向往。只不过这种“抚慰”,已从打理优雅惬意的闲散心情,衍变成对现代人生活的全方位服务。江东的服务业是老三区里最发达的,也做得最好。江东以此继续经营历史流传的“浪漫”,这也是许多宁波人至今还保留着向东走的习惯的原因所在。

比如买生活日常用品,许多人常会想到去江东走一走。江东区的市场门类最齐全,东西最多,也最实惠;高档的有,大众化的更多。江东的几家菜市场是最大的,宁波人喜欢吃海鲜,但在海曙、江北的市场里常常买不到最新鲜的滑皮虾、小梅鱼;老宁波人都知道江东张斌桥市场要啥有啥,以前宁波的水产批发市场就在江东南路。买茶叶到金钟茶叶市场。家庭搞装修,宁波人马上想到江东的现代装饰城,尽管住在海曙的最西面,来回穿城极不方便,但最终还是决定去瞧一瞧。买家具也一样,高档的去第六空间,普通的去二号桥市场。说到二号桥市场,实际包括华东物资城、五交化市场、东城建筑五金市场、中兴汽配市场等几个大市场,沿着宁穿路横贯甬港北路、中兴路等连及好几个街区。什么样的东西都有,而且价廉物美,是整个宁波日常用品主要的源发地。每日里可谓人声鼎沸,许多老宁波人为了省钱常常会倒换几辆公交来这里淘宝。江东大超市多,有家乐福、世纪联华、华润万家(江东店)、欧尚超市(江东店)等;德国人把华东第一家麦德龙超市开到了江东,那都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事情了。大型的百货商店有金光百货、新江厦商城、新世界百货(江东店)等。买服装也方便,彩虹路上服装店鳞次栉比,在新中国成立前这里便是有名的裁缝一条街;在宁波会展中心,每年都要举办宁波国际服装节,全国的服装制造商都往江东跑,江东成了名副其实的时尚中心。繁华的中山东路、百丈路等街区,楼宇高耸,这些楼里所经营的商贸业、中介业、金融业、咨询业等现代服务业的规模,已经直赶海曙区的楼宇经济。

宁波人最为称道的可能还是江东的“吃”。“吃在江东”成为宁波新的时尚。箕漕街、惊驾路、桃源路、天童北路、演武华严街区等都是特色餐饮街,还有天伦广场、江东南路水产批发市场沿街排档摊、造型独特的舟宿夜江,以及新建成的世纪东方广场等,整个餐饮营业额可能占到了宁波老三区的近70%。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这些街区沿街的一家家大小酒店、排档前,人流如潮,川菜、湘菜、粤菜、鲁菜等,各色菜系都有。最招人气的当然还是海鲜,每家货架上摆满了刚从舟山沈家门、北仑郭巨码头、宁海长街等地贩运来的海鲜。蚶子吐着柔软的长舌,两角尖尖的白蟹在水里游弋,肥硕的青蟹捆绑着麻绳,还有活蹦乱跳的白虾、闪着银光的刀鱼、摇着长须的龙虾,在明亮的灯光下,反射出晶晶亮的诱人光彩。记忆中,前渔轮厂海鲜城各个酒楼把顶层露台改建成了露天大厅。在露台上,向西可以平眺宽阔的甬江,对岸外滩繁灯闪烁;西南面是一片流光溢彩的三江口;南面的幽静处所是庆安会馆,是百年前渔民与海商们朝圣的地方。食客们一边把酒临风,大快朵颐,一边畅谈古往今来,真可谓惬意至极。这种热闹的气氛从下午四点一直延续到凌晨五点,每晚迎送近千食客,在甬江边构绘了“不夜城”的风情。在高档的写字楼间还夹杂着许多精品餐饮,如香格里拉、郡皇府、醉美人生、满庭舫、涌上花、名家厨房等,优质的菜肴、优雅的饮食环境和格调各异的饮食文化,也吸引着许多食客。喜欢情调的还可以去波特曼餐饮特色街,那里有各类风情酒吧,或者找一家茶餐厅、茶艺馆点上一壶饮品,与友人畅叙幽情。江东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妥帖帖。

江东的不少餐饮名店跨入了全国餐饮百强行列,如向阳渔港、汉通、石浦、新彩虹等。它们都能做最地道的宁波菜,如“红膏炝蟹”、“大汤黄鱼”等。像向阳渔港、石浦已经成为外地人了解宁波的一张名片,甚至成为品尝“宁波海鲜”的一个代名词。向阳渔港一年能做5个亿的生意;而汉通餐饮公司是全国餐饮行业中最早通过国际质量管理体系认证的。可以说,江东大大小小、各具特色的餐饮企业,以红红火火的场面,构造着宁波人的现代饮食文化,以丰富的口味提升着宁波人的品位。在觥筹交错的餐桌上,江东打造出一个城市的休闲时尚:会吃、能吃、懂得吃。

从生活服务上,作一个概括介绍,江东的人均商业服务面积达到0.6平方米,社区居民购物、餐饮、家政、修理、再生资源回收等基本生活需求不出社区就能得到满足。江东有宁波最大的体育馆和体育场,当然也可以沿着奉化江边的公园跑路健身;周六可以带小孩去宁波唯一的儿童公园玩,旁边还有宁波海洋世界;或者带孩子到书城里看书,这个书城的面积是华东地区最大的;等等。可以说江东人的幸福指数是相当高的,有一个数据,在宁波市政府命名表彰的首批市级文明社区名单中,江东区有23个社区名列其中,占到社区总数的47%,比例之高、数量之多名列全市前茅;其中百丈街道划船社区是全国文明社区建设示范点。经常有中央的新闻媒体,采访江东区的百姓生活;江东的社区成为幸福宁波城的一个鲜亮的缩影。

未来的江东袁是宁波文化的新高地

其实江东设区的时间还是非常短暂,那是1951年11月7日,1956年1月16日又废止,至1978年复置市辖区一级政权建制,同时保留鄞州县治。直到2002年,鄞州撤县设区,江东才成为独立区治。

面对崭新的世纪,迈向现代化、国际化的江东目标高远,正力求汇聚高端智力、物力,打造极富前瞻的充满活力的大气格局,使未来的江东成为三江口旧城核心区与北仑港滨海产业带之间、南北高教园区之间的核心地带。江东区的行政服务做得非常出色,政府口号喊得很响亮很直接,“最大限度地支持经济发展,最大限度地保护投资者利益,最大限度地简化办事程序”。对每一个公务员提出“高效率的时间观、大发展的服务观、整体性的环境观”。相信听到这样的话,每一个投资都会感动,每一个创业者都会安心。江东北面的国家级高新园区与东面的东部新城,最能看到这种精心打造的服务带来的新气象。我们看这里不能光把目光集中在密集的五星级酒店、极度开阔的马路,占地面积宽广的会展中心;而是要关注这些高楼群间,集聚了哪些企业,有什么样的创新产品,园区是怎样在培育高端创新集群的。现在我们所知道的进驻的研究机构有中科院材料所、兵科院宁波分院、宁波中科集成电路设计中心、宁波微软技术中心、TRW亚太技术中心等;设立的企业有日本三洋、美国伊顿和日银IMP微电子、升谱光电、永新光学等,数量以千计。有宁波市科技创业中心、浙大科创中心等的高水准“孵化器”,有独具特色的集群式研发园宁波研发园,有宁波国家留学人员创业园、宁波市软件产业园等一批创业服务载体。高新区正成为宁波的创新中心、智力库,成为宁波培养高级CEO和科技创新人才的摇篮,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区域经济发展方式转变和产业结构升级的引领地,成为长三角南翼具有强大影响力的高技术中心,演绎着宁波由制造向智造的跨越式发展。而与之紧邻的东部新城将致力推进国际贸易展览区、国际金融服务中心、国际航运服务区、城市文化广场综合区等建设。这些区块的建设成功,将使宁波城市的中心功能得到进一步完善与提升。

2010年5月15日世博会“信息化与城市发展”论坛在宁波开幕,世界把目光集中在奉化江东面的香格里拉大酒店。在这个论坛上,宁波的城市信息化建设得到全方位展示,其中最让人耳目一新的是江东的高科技企业展示的新产品。江东企业所关注的城市管理和服务智能化、精细化和便捷化,让这个城市充满了可持续发展的希望感。其实,包括会展、物流、金融、创意、信息、中介等,每一块现代服务业江东都在做。比如在创意文化上,江东把和丰纱厂老厂房改造成和丰创意广场;在东部新城正在建造世纪东方、城市广场文化,这些都可能催生宁波的新兴文化,这些地方都可能成为未来宁波的符号。这些举措体现了城市的新品质:新锐、开放、合作、进取。

江东还在经营“住在江东”。高新园区、东部新城的小区都造得非常漂亮,名字取得都是自信靓丽,比如江南一品、皇冠花园等,价格常常保持宁波的最高纪录。当然这些小区的美丽,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自然风情了,尽管这里还较好地保存了原先的河道。有一点必须承认,宁波人欣然接受了这些嬗变后的美丽。

如果用一种“物”来象征江东,什么是最好的呢?我不由想到了江东一家特别著名的企业韵声集团,生产的八音琴。这种能够发出天籁之音的乐器,产生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瑞士,由意大利籍耶稣教士利马窦带到中国。这种琴在瑞士是手工制作,后来日本用机器大规模地制造,垄断它的生产。现在,中国内地的工厂生产八音琴的数量占全世界的98%。韵声集团把现代科技与传统工艺相融合,生产国内95%的八音琴。韵声八音琴伴随着多少人的成长,成为多少人最为浪漫的回忆?细细回想起来,或许整个城市的空间里都曾弥散着这种浪漫的声韵。一个城市如果没有这样的声音,那会逊色多少啊。这种声音如同浙东锣鼓的喧响、马灯调的声腔一样重要。现在,韵声集团已经成为有十余家科研、生产和经营子公司的高科技集团。韵声的故事与江东有着天然的相似性,生产浪漫,在这二十年里几度华丽转身,变得更大更强更富生气,而对浪漫的追求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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