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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撰《聚英》承前启后,铸铜人光耀神州

高武为医尊经崇古,宗法《素》《难》,即《黄帝内经》中的《素问》与秦越人(扁鹊)所撰写的《难经》,并以此为标准,衡量诸医短长。

高武认为,《素问》与《难经》的问世,不但为针灸理论的系统化奠定了基础,而且全面总结了针灸的应用技术,有效地促进了发展。其后,虽有《标幽》《玉龙》《肘后》《流注》《神应》等历代名家针灸专著,但在运针补泻等方面依然是秦越人(扁鹊)的从卫取气、从荣置气之说。不少世俗之医,以为学、用针灸容易,只须依样画葫芦模仿着实践操作就可以了,轻视针灸基础理论,仅仅读《玉龙》《金针》《标幽》等歌赋,不对《素》《难》等基础理论作深入研究,好比“《易》为揲蓍求卦之源,诸家医流如以钱掷甲子起卦,勾陈、玄武、腾蛇、龙虎、断吉凶,似《易》而乱《易》也”。也就是说《易经》是数蓍草问卜求卦之源,诸医者好像用钱币掷甲子的方法,去获得八卦卦象,以上古神兽如勾陈、玄武、腾蛇、青龙、白虎断吉凶,看起来出自《易经》,其实是乱了《易经》。

基于这样的认识,高武觉得,有必要将《内经》《难经》中有关针灸的章节,删繁撷要,分门别类,重新按一定次序编排,编辑成一本书,以正本清源。

这本书就是著名的《针灸节要》,是高武医学上的代表作之一。

《针灸节要》内容主要摘自《素问》与《难经》,所以又名《针灸素难要旨》,成稿于嘉靖八年(1529),刊行于嘉靖十六年(1537),全书共3卷。卷一,首列九针图,继录《难经》经文,分补泻、针刺深浅、井荥俞经合主病以及经脉各论等,计18节,每节之后,援引元滑寿的《难经本义》为注解。卷二(上),采录《内经》经文,归纳为用针方宜、五刺应五脏、九刺应九变、十二刺应十二经等,共36节。卷二(下),采录经文59节,以证分目,如五乱刺、热、疟、腰痛、周痹等,详细记载针刺治疗方法,末节专述灸法。卷三,论十二经脉、奇经八脉主病,同身尺寸与经脉长短等,共10节。

有人阅后认为,历代节录《内经》的,往往详于医理而略于针灸,《针灸节要》却着重于针灸专题研究,除按语外,没有过多的解释与发挥,是最为详细的。在我国现存的历代针灸著作中,其贡献和影响仅次于《针灸甲乙经》。

此后,高武又汇集了《子午经》《铜人腧穴针灸图经》《千金方》《千金翼方》《外台秘要》《针经指南》《针灸资生经》《十四经发挥》等近20种历代针灸著作(一说为16种,一说为17种,也有另说的),对照《素问》《难经》,结合自己的临证所得,取其同而论其异,撰成了《针灸聚英》。

《针灸聚英》,又名《针灸聚英发挥》,也成稿于嘉靖八年(1529),刊行于十六年(1537),全书共4卷。之所以称《针灸聚英》,高武说“诸书于《素问》《难经》多异少同,今取其同,议其异,故以《聚英》名”。该书的卷一,是论五脏六腑、仰伏人尺寸、手足阴阳流注、中指同身寸法、十二经脉、奇经八脉及所属经穴的循行、主病,附经脉经穴图等;卷二,为骑竹马法、四花穴、灸痨穴、窦氏八穴、子午流注穴开阖、东垣针法、治例和玉机微义针灸证治等;卷三,为铁针、煮针、火针、温针、折针、晕针、针灸伤、暖针、呼吸、补泻、十四法、八法、四法、下针法、出针法、艾灸、洗灸、贴灸和避、忌针与灸等;卷四,为十四经穴歌、十二经脉歌、流注指微赋和禁针歌、禁灸歌等63则歌赋。最后附针灸治疗问答等。

《针灸聚英》是高武的重要代表作。后人评说:是继汉代的《名堂经》之后,腧穴主治病症的又一次系统性总结,对中医针灸学的发展具有承前启后的作用。

在《针灸聚英》序中,高武对自己的从医经历进行了坦诚回顾。他说:“扁鹊有言,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在血脉,针石之所及;其在肠胃,酒醪之所及……曩,武谬以活人之术止于药,故弃针与灸而莫之讲,每遇伤寒热入血室,闪挫诸疾,非药饵所能愈,而必俟夫刺者,则束手无策,自愧技穷。”

高武此话的意思是,扁鹊认为,病在肌肤之间可用熨药治愈,在血脉时可用针刺、砭石的方法,在肠胃里时也能借助酒的力量达到治愈……而以往,自己(武)却错误或不合情理地以为活人之术止于药,故弃针与灸而莫之讲,每遇伤寒热入血室,闪腰挫伤等各种疾病,并非药物所能奏效或治愈,而必要等待针或灸的,则束手无策,自愧技穷。高武之为人、为医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世代传说高武尊经崇古,而在《针灸聚英》中却有针灸发展史上前无古人的创立,且屡屡以按语形式,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

高武独具慧眼,第一个提出“东垣针法”。东垣即李杲(1180~1251),字明之,晚号“东垣老人”,中医“脾胃学说”的创始人,“金元四大家”之一。后人多重视他在医学基础理论与方药上的贡献,而忽视其造诣高深的针灸学术思想、临床操作。

高武认为,李东垣应用调治脾胃理论而行针刺的方法,来自《素问》与《难经》,是“深得其旨”,因而从李东垣的《脾胃论》中摘录出若干关于针灸的内容,收入《针灸聚英》,命名为“东垣针法”,列于《针灸聚英》的卷二。

在“东垣针法”中,高武不但列举了足三里穴的应用范围,还指出了应用不当的后果,如“若六淫客邪,及上热下寒,筋骨皮肉血脉之病,苟错取穴于胃之合,及诸腹之募者必危”。这是高武以自己丰富的临床实践经验对李东垣针法的补充,使李东垣善用补土升阳、阴病治阳、阳病治阴、导气同精和刺血泻邪等针法治疗各种病症的学术观点、特色得到了及时的继承、完善和进一步发展。

高武注重实效,首创腧穴主治归纳。由于平时十分注重经脉与经穴的流注,因而在《针灸聚英》中,高武以忽泰必烈的《金兰循经取穴图解》、滑寿的《十四经发挥》体例为蓝本,根据脏腑经络相互表里、气血相互流注、病情相互传变、病候相互影响的规律,将经穴按经脉气血流注次序循经排列。体现了腧穴与经脉的密切关系,摆脱了在此之前经脉腧穴以头面腹背分行、手足分经的传统排列形式,使穴位的共性、特性得以充分显示。高武的腧穴主治归纳,对规范针灸理论、指导临床实践均有一定贡献。

由于主旨明确、思路清晰,《针灸聚英》完全改变了以往针灸著作随病附穴等杂乱无章的写法。更由于腧穴部分是按照穴名、定位、刺法及主治症候的格式进行系统性的整理归纳,有的还配以历代名医对该穴的应用经验,有效强化了临床指导作用,为后人学习针灸带来极大方便。譬如侠溪穴:足小指次指歧骨间,本节前陷中。足少阳胆经所溜为荥。胆实则泻之。素注:针三分,灸三壮。主胸胁支满、寒热伤寒、热病汗不出、目外眦赤、目眩、颊颔肿、耳聋、胸中痛不可转侧,痛无常处。东垣曰:先师洁古病苦头痛,发时两颊青黄,眩晕,目不欲开,懒言,身体沉重,兀兀欲吐,此厥阴、太阴合病,名曰风痰,灸侠溪,服局方玉壶丸愈。

高武敢于创新,创立了子午流注纳支(子)法。子午一般指南北,也指时辰,如子时、丑时、寅时……流注就是流动与灌注。中医的哲学思想是天人合一,认为人体中的十二条经脉对应着每日的十二个时辰,十二经脉隶属于十二脏腑,是气血流注的主要通路;一天十二时辰中人体气血首尾衔接循环流注,盛衰开合有时间节奏和时相特性。

这就是中医的子午流注,其理论基础早在《黄帝内经》中就已经奠定。

子午流注针法是在子午流注基础上,按时间与气血流经部位取穴进行针灸治疗的方法,亦称为时辰针灸取穴法。其中,纳甲法以天干为取穴依据,纳子(支)法以地支为取穴依据,主要区别在于“按时用穴”与“定时用穴”。

子午流注纳甲法创立者为何若愚(生卒年月不详),其代表作为《子午流注针经》,约成书于金贞元(1153~1156)之前。何若愚继承了《内经》《难经》中关于气血流注周而复始,五十而复大会的学说,将其与气血盛衰、气候、节气、时辰、方位等有关内容相结合,提出一种按时用穴的方法,开创了时间针灸治疗学之先河。

高武反对当时流行的“按时用穴”法,他认为何若愚创立的子午流注纳甲法深奥难懂,加上师授不同,方法各异,使用起来不方便,往往延误病情。故而在《针灸聚英》中说:“妄言今日某日某时某穴开,凡百病皆针灸此开穴;明日某日某时某穴开,凡百病针灸明日开穴,误人多矣。”因此,根据《素》《难》理论,结合实践经验,创建了一种“十二经是动所生病补泻迎随”说,或称“十二经病井荥俞经合补虚泻实”法,即子午流注纳支(子)法。这种方法是先知疾病,后定经穴,最后决定选用该经经穴的开穴时辰,载于《针灸聚英》中,后世称之为“定时用穴”法。

据考证,高武的《针灸节要》与《针灸聚英》原为一部书,书名叫《针灸节要聚英》,即明嘉靖十六年(1537)陶师文刻本,共7卷,分三册(轶),上册为《针灸节要》3卷,中、下两册即《针灸聚英》4卷,是在流传过程中分为两部独立专著的。

除了《针灸节要聚英》,高武的医著尚有《痘疹正宗》,成书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共4卷。其内容,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多有引录,并称之为《痘疹管见》。

此外,有记载说,高武的著作还有“《针灸聚英发挥》《针灸直指》各三十卷,行于世”,但有人考证后认为,所谓的各30卷“实际上也就是《针灸聚英》4卷,《针灸直指》则见于明代徐春甫的《古今医统》,仅为1卷,内容主要抄自《针灸节要》与《针灸聚英》”。

除了医著承前启后,对中医针灸事业发展作出重大贡献之外,高武还补充了王惟一之不足,浇铸了针灸铜人模型。如同王惟一那样,光耀神州,千古扬名。

王惟一,亦名惟德,北宋雍熙至熙宁年间(987~1067)人,籍贯不详,精针灸,历任翰林医官、朝散大夫、殿中省尚药奉御骑都尉。他考定了《明堂针灸图》,撰写编绘了《铜人腧穴针灸图经》3卷、记载腧穴657个,并镌刻于石碑上。也是他,亲自设计、督导,于天圣五年(1027)十月,完成了两具针灸铜人模型的铸造,史称“天圣铜人”。诚然,王惟一的《图经》、石碑、铜人形式各不相同,但内容一致、完全统一。特别是其中的两具针灸铜人,作为最早的人体模型和针灸直观教具,无疑为中医学发展史上的一大创举。开辟、拓展了医学形象教学的道路,促进、提升了经穴定位向规范化发展的速度,使“针砭之法,传述不同”的局面从此得以改观。

然而,美中不足。王惟一浇铸的铜人只有两具,且均为成年男性,又因宋仁宗赵祯观后赞不绝口而下令:一具放医官院,让医生、医学生学习参考,一具置宫里供鉴赏。原本就车薪杯水,又因战乱等原因,在金人攻陷汴京时被带往东北,当元朝建立后又被携至蒙古族领地,最后不知流落何地,以致在高武为医的年代,众医者的针灸穴道依然多误。

鉴于此,500年后高武亲自动手,想方设法考察针灸铜人模型,搜集相关资料,破解各类难点难题,于嘉靖(1522~1566)中期铸造了3具针灸铜人,一男、一女、一童子。

对于高武铸造的针灸铜人模型,《鄞县通志·文献志》记载说:“高武……慨世之针灸穴道多误,因手铸铜人,男女及童子各一,穴道俱备,推之人身,毫发不爽。”

据传,高武设计、铸造的针灸铜人与天圣铜人相似,以精铜铸就,高矮大小如同一般真人。外壳能够拆卸,胸腹腔可以打开,能见腔内五脏六腑,位置、形态、大小比例基本准确。体表刻有人体十四条经络循行路线,各条经络之穴位名称详细标注,计有354个穴孔。每个穴孔内装满了水银,外封有黄蜡,以防水银流出。平时供学生学习参考,考试时,老师提出针刺穴位,或提问何病症该针何穴,学生照题试针。若针得正确,一进针水银自然流出;若针得不正,针也不能刺入。

也有医界人士认为,高武所铸铜人比天圣铜人更胜一筹。理由是高武区分了男、女与儿童,使取穴更为方便、精确。

关于高武铸造针灸铜人的样本、技术和经济来源等各有说法,民间传说不一致,本文不作展开。

不过,民间还有这么一说,说高武为了推广针灸术,还编写了关于针灸穴位与功能的歌诀,刊行于各地,引起了极大反响,不管是御医还是民间医生,争相以重金购买……

高武,出生在江南水乡,历经北疆长城内外;由武举至总兵,由总兵辞官自学针灸,由自学针灸而成一代名家、大家,在《中国医学通史古代卷·明代医学·医学家传记》中与李时珍齐名,这样的情况,在鄞地医林绝无仅有,中华大地上也不多见。

?§§第五章 温补派巨擘赵献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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