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是多么机灵的一个人,听话专听话外音,不由得暗想,哪朝哪代没有这样的吏治问题?出了问题朝廷就该整顿呀,而不是这样的因噎废食。什么人浮于事,办事懈怠。。。想来不过也都是借口,她的目的是再明朗不过,就是不想让礼部官员全权操纵她的寿典,至于个中原因嘛。。。
权监王振。。。
孙太后看着她,徐徐道,“哀家的意思是想找个可靠的人到时去看着点,这样哀家才能放下心来。”
锦娘心里一沉,知道今儿自己少不了要趟这趟洪水了,湿鞋湿脚都是小事,和王振去作对,那无疑是活得不耐烦——自燃了。
几乎与此同时,她略显急切地开口道,“娘娘,奴婢倒想替您效力呢,只不过奴婢自个儿也知道自己的斤两,怕是承担不起呢。”
孙太后笑了,“你这个机灵鬼,从小看着你长大,难道我还不知你的深浅,你还自谦呢,唉,哀家也是身边能用的人少啊,四个贴身女官,红雪华而不实,乌兰直爽忠实有余却少心计,秋兰更是木讷老实什么事都不管,也只有你遇事机智缜密稍慰我心,不然也不想事事都要你去办。。。”
事已至此,锦娘只得硬着头皮道,“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可是折杀奴婢了,既然是娘娘看得起奴婢,奴婢少不得尽心竭力,赴汤蹈火也要把这差事办好。”
孙太后笑着连连点头,“差事交给你,哀家自是放心了。”
走出后殿,在廊下碰到了乾清宫小太监李顺子,后者小步上前,呵腰道,“锦姑娘,万岁爷有请。”
锦娘不动声色,“不知万岁爷有何事呼唤奴婢?”
李顺子陪着笑脸,“这个奴才不知,姑娘去了不就知道了。”
锦娘扬了扬手中金凤玉牌,笑颜如花,“这恐怕不能了,太后娘娘下的懿旨,让我协助礼部官员操办她老人家的不日五十大寿,重责之下,奴婢怎敢懈怠,若是万岁爷有何吩咐,还请先知会太后娘娘,请她老人家准我一个时辰的假呢?”
李顺子张口结舌,“这,这。。。”
锦娘点了点头,“李公公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那我就先告辞了。”说罢,挪步离开,走了好远,才听到身后李顺子惊慌焦急的声音在后面道,“锦姑娘,您可不能走,万岁爷说了请不去您的大驾。罚。奴。”
皇家派亲信之人去监督朝廷各衙门官员办事,倒也不是孙太后独创的奇想妙招,细究起来也是有前例可循的,尤其在本朝,皇帝多不信任手下的文武大臣,尤其是对兵权在握的那些武将,每当边疆有战事爆发,朝廷在任命领军元帅前去平息抵御的同时,会派遣一个自己亲信心腹之人前去监督,在本朝,由于历代皇帝对内廷太监过度重视和信任这一职位多由太监充任,史称“监军”
鉴于此前例,礼部官员对于锦娘走出内廷“协助”他们操办皇太后千秋节这一旨意倒也没有持太多的异议,毕竟,千秋节乃是皇太后的千秋节,只要不触及祖训家法,如何使她老人家高兴自然都依她了。
锦娘在宫中受宠是受宠,可是这样的差事却是平生第一回,倒也不敢大意,努力地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只要是不出太大的纰漏,她也是抬抬手,闭闭眼,能过则过,尽量避免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尤其是权高位显之流。
转眼间,夏去秋来,过完了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后不久,十月十三的千秋节在众人的期待中缓缓地到来了。
御花园中的修树俊枝褪下了属于夏日的绿衫,俱都换上了红艳艳的大红袍,宫中各处都是张灯结彩,喜乐飘扬,从宫内到宫外,从主子到奴才,整个紫禁城都沉浸在一种红色喜庆之中,
那天锦娘起了个大早,简单地梳洗一番后会同操办大典的礼部官员针对寿典当中有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进行了最后一次商讨和提前预防,各项事务都安排妥当以后,大家都累得人仰马翻,腰酸背痛,黑夜业已降临,让人期待已久的太后五十千秋大寿即将开锣登场了。
其实,按照礼部有关官员的安排,原本寿典和歌舞以及随后的赏宴一系列的活动都是要按照旧历是要在白日举行的,锦娘出于“尽忠职守”的心里却提议晚上的效果气氛会更好,她这一掺和不要紧,众人还都以为是寿星孙太后厌倦了往年的白日庆寿,图个新鲜想改到晚上,谁让锦娘是太后身边贴身女官啊,她的话无不隐藏着孙太后未尽的言语啊,于是乎众人无一异议,都带着吃惯了“山珍海味,换个青菜萝卜”也不错的心思向皇上太后递本,朱祈镇一听是锦娘的主意,新奇捧场还来不及,哪还会去驳回,豪迈地大笔一挥,一个龙飞凤舞的“准”字就落到礼部衙门门前。孙太后对此更是无可无不可,整天跪在永寿宫后的大佛堂里祷告拜佛,一句轻飘飘的“随众卿家去安排把”,一个带有“违背祖制”嫌疑方案就此畅通无阻地被通过了。
入夜的御花园更是美得让人神驰魂荡。
一架架宫制的琉璃纱灯像一颗颗夜明珠一样被整齐地排放在树枝、屋檐、假山顶上、、、、
整个御花园被照得犹如白昼一般,到处是衣香鬓影,欢声笑语,不时有穿着簇新衣裳宫女太监像穿花蝴蝶一般穿行其中,构成了一副令人目痴神迷的《宫廷行乐图》
锦娘游荡在其中,为一切自己所见所闻惊叹不已。
一切都是如梦如幻,仿佛跌入了碧霄九阙仙境之中,让人不忍醒来。
正在魂灵出窍之际,冷不防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耳听得一声娇嫩的“哎哟”,她连忙刹住脚步定睛一看原来自己撞到的是个女子,这女子被她撞得连退三四步,微低着头,一截宽大的袖摆掩住了大半张粉脸,看样子受惊不浅。
看其行头打扮竟然是个宫外的女子。这下子换她受惊不小了。也难怪了,紫禁城的女人哪有这种纯真的小女儿娇羞的形态
锦娘会意,连忙出声道,“哎,你不要紧吧。”
锦娘这一出声,那女子认出眼前之人非男子,惊慌的神态顿减,这才放下遮面的衣袖,看锦娘的穿着打扮,料必不是普通宫女彩娥,遂不暇多想,款款地向锦娘行了个礼,“小女子惊扰了,还请这位姐姐赎罪。”
软声娇语,动听非常。
锦娘这才瞩目细看,只见这女子只有十五六岁上下,容貌端正秀美,是那种让人一见就有好感的亲近之美,她通身虽是锦缎,却不是顶好的料子,云鬓上虽插着些许的头饰,只是质地普通,一看就是小户人家出身。但却朴而不拙,凭生更添一种清新田园楚楚动人之韵,让人不自禁地生出怜惜之心,比起傅红雪那种妖媚做作更添另一种别样的风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