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将簿子上申屠需要知道的信息一件一件说给她听之后,就将她往膳厅赶,道:“知道自己身子不如从前了还不好生养着?去吃饭!”
申屠嘟着嘴不想去。
沈蕴衡到城外军营去犒赏将士们了,沈蕴彻一宿没睡,撑不住睡下了,她这个时候去吃饭,就她自己一个人吃。
便抬眼瞅着管家,可怜兮兮地道:“自己吃饭不香。”
管家叹了口气,道:“饭还是要吃的,张叔陪你吃,走吧,去吃饭。”
申屠这才挪着小步子去了膳厅。
午饭之后,将有家回,能回家的都潜回去了,只剩下几个人外乡的或这常年在这的。人不多,和往日比起来,冷清极了。
申屠站在厅中,有些侍从走之前要来与她告别,说些吉利话。申屠微笑着迎来送往,直觉的那一阵阵从外面往里灌的风,相比往日,更加寒冷刺骨。
近晚饭的时候,沈蕴彻醒了,顶着一张明显纵慾过度的脸。
甫一进饭厅,瞧见十多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说说笑笑的,坐了满桌。吓了一跳,站在门口没敢进去,还以为走错了。
申屠从人群中探出头来,道:“锦升,进来啊,就等你了。”
沈蕴彻这才恍惚地往里走,很快便知晓了。笑道:“今天真热闹,早就该这样了,平日看你们少司命那张脸,腻得慌。”
大多数人沈蕴彻不认识,但瞧见几个眼熟的,比如管家张叔,比如厨娘李婶,还有护院王头……全是司命府里做事的,有些出镜率高的他自然识得。原来是申屠将过年不能回家的人都集到一起了,怪不得这么多人,好生热闹。
申屠瞪了他一眼,将一小坛酒往他面前一顿,不怀好意地笑道:“那是,成日对着,自然腻得慌,为了表达我对殿下深深的歉意,我敬殿下一坛!来来来,感情深啊!”
沈蕴彻:“……”
众人:“哈哈哈,一口闷!”
沈蕴彻瞧着自己面前敦实而厚重的紫黑小坛,咽了咽唾沫。他颤抖着指尖,指着那坛足有两斤的桂花酿,简直要给申屠跪了。
郁闷道:“少司命大人果然威武,敬个酒都要敬一坛。”而后想了个法子,道:“少司命既然敬了锦升一坛,酒桌之上无大小,自然要敬在座之人每人一坛?不然,不是厚此薄彼么?”
言下之意自然是:你要是不想今天交代在这,就赶紧敬我一杯算了,否则看十多坛酒不喝死你!哈哈哈哈,我真是机智!
申屠可能被他这点小戏码唬到么?自然是不能的。
但还没等申屠说话,厨娘李婶就率先开口。李婶长得健硕非常,坐下时,一个人能占两个人的地方。说话时,声如洪钟,威慑力无比。
她将手往桌子上一拍,未语先笑,道:“哈哈哈哈,我一厨房烧火的,哪能和皇子殿下比,比不得,比不得,一个小指头也比不上啊。所以啊,少司命要敬四皇子一坛,到李婶这啊,就个杯底子都是高看李婶内!”
而后又道:“少司命要跟四皇子殿下喝两坛,李婶的功德,才够得与少司命喝上一杯的。”
众人一听,纷纷拍桌子:“对对,没错,喝两坛!”
沈蕴彻:“……”你们还真是一家子无疑啊!这么齐心协力想要我的命你们要造反么?是不是不想好了,还想愉快的过年么?嗯?
不想好了的申屠又从桌下拽了一坛上来,往一脸菜色的沈蕴彻面前再次一顿,道:“四皇子殿下,您说的,酒桌之上无大小,请吧!”
沈蕴彻看着面前两只敦实而厚重的酒坛,好想直接晕过去。
沈蕴彻最后都没喝下去两坛酒,只喝了半坛就阵亡了。眼神涣散,直愣愣地坐在位子上,一脸喝多了后的晕乎样。瞧着和回家了的那位嘴歪眼斜的小吴还真挺像的。
申屠灌倒了他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了,与一桌子人划拳行酒令,好不开心热闹。
时二十九,将就的人家都已经纷纷放烟花、鞭炮之类的了。
前几年,烟花这东西还非常稀有罕见,价格也非常昂贵,只有黄亲贵戚才点的起这奢华的视觉享受。但自从与西凉来往密切后,很多原本用不上的奢侈物也经由西凉大量传入大英王朝,烟花就是其中一种。
司命府的年货全是管家一手置办,管家也往年也没玩过这个,不过瞧着这好看的火花倒是挺有意思的,容易叫他想起年轻时遇见的人。眼下便宜了些,自然要买来过把瘾,于是一口气买了十几个。
管家向申屠交代的时候,欢喜的像个小孩,感觉连脸上的褶子都年轻了。
他道:“我买十多个是有道理的,你看,咱们可以二十九放一个,三十放一个……一直放到小年十五,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开心?”
申屠:“……”
眼下,脸上褶子都年轻了的管家抱出了一个巨大的纸箱,放到院中心空旷的平地处,掏出个火折子递给申屠,道:“去去去,去点。”
申屠有些犹豫,捏着火折子不敢过去,问道:“点哪儿啊?”
管家将她往烟花处推,自己却不敢靠近,指了个大概方向,道:“不就是那儿么,那有根引线,跟点鞭炮似的。”
申屠小心翼翼地往那挪步,颤声道:“炸到我怎么办?你买着玩意靠谱么?有谱么?”
管家直朝她挥手道:“有,有,有,快去,快点。”
申屠凑近之后,果然看见一根引线,老长,拖在地下。但犹犹豫豫地几次伸手都没点成,缩了回来。
管家看着着急,道:“快点啊,没事!”
申屠下了狠心,一下将火折子递到引线上,还未碰到,就“嗷嗷嗷”地大叫着往回跑,一面跑一面喊:“呜呜呜好可怕,吓死人了!!”
众人:“……”
最后还是管家出马,将烟花顺利点燃了。
“嘭!”一朵巨大的赵粉牡丹在空中盛开,依稀能看见繁茂的花瓣与可爱的花蕊,逼真又华丽。
众人不管多大,在这一瞬间全变回了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仰着脸拍着手,欣喜地欢呼:“哇!好漂亮!”
申屠也仰着脸看,火光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片光怪陆离的碎片,美好且脆弱。
烟花不多时便燃尽了,众人还不愿从那绚丽中脱身,俱失望地轻叹。不知是叹短暂的烟花,还是叹飞逝在这短暂中的美好。
申屠偏过头,一下子瞧着满院的大红灯笼,心也像被高高挂起一般,空落落的。
她看着多少都有些落寞的众人,高声笑道:“张叔,将咱们从三十留到十五的烟花都搬出来点了,叫大家看个够!”
众人先是呆愣,而后便疯狂地尖叫,跑进房中去搬那神奇地能将记忆还原的花火。
管家看着她,想说话,但终是只对她咧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申屠看着管家,笑的娇娇俏俏,她道:“一件东西稀罕,是因为难得,天天看见,就不足以叫人欢喜了,对吧张叔?”
管家一愣,瞬间大笑起来,伸出手隔空点了点申屠,好像连脸上的褶子都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