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萱儿佯装愠怒地拍了她一下,正色道:“我与你说正经的!”申屠咳了一声,便也坐正了,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道:“嗯,缩!”
文萱儿斜了她一眼,道:“我且问你,四叔(小叔子,沈蕴彻)是在你府上呢吧?”
申屠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荷包,道:“我还当你要说什么正经的,锦升是在我那住着来着,怎么,找他有事。”
文萱儿抿了抿嘴,小翼翼地问道:“那,他可成婚?”
申屠想了想,道:“没有吧,就算在西凉,质子成婚本是大事,如何也得跟这边知会一声,可是至今爷未听说,那便是没有了罢。”
文萱儿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他可有红颜知己?”
申屠拿眼角斜了斜她,问道:“你干嘛,真想梅开二度啊?”
文萱儿捶了她一记,皱眉道:“滚!我问自然有问的道理,你这孩子凭地不懂事!”
申屠揉着被打疼的地方,吐了吐舌头。
文萱儿又道:“是我家中有一远房表妹,到了适婚之龄,该说人家了。”
申屠立马接话道:“哪个啊,怎么不介绍给我?”
文萱儿一瞪眼,若无其事地道:“介绍给你这个死神棍有什么前途?”
申屠不乐意了,一指窗外,道:“唉唉唉,谁家孩子的命格什么的时候可得指望着我这死神棍呢?这位家长注意点哈。”
文萱儿瞧见管家还抱着沈宁修等在外面,探出头去道:“余休,先去厅中等母亲好不好,母亲与你叔叔有些话说。”
沈宁修不情不愿地嘟着嘴让管家给抱走了。
申屠见她真有那意思,便道:“你见过沈蕴彻没有啊,介绍给他不怕坑了你表妹。”
文萱儿一怔,道:“小时候见过几面的,觉着人应当还可以。”不知为何,申屠竟瞧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和语气都有些……落寞。
申屠没多想,一笑道:“得了吧哈哈哈,他啊……”猛然又想到文萱儿要真给他介绍对象,她在这拆台也忒不地道,这样不好。于是话锋一转,极其严肃正经地道:“他挺好的,特仗义!”
文萱儿一听就看出了她全部心理活动,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没接这话。
申屠咳了一声,道:“反正明日年夜饭的时候你们都要去皇城,到时你再与他说这事呗。”
见文萱儿神色郁郁,她又道:“他初回都城,根本没人惦记他,不过一天的功夫不会被别人抢走的,放心吧。”
文萱儿点了点头。
申屠又问:“你这不还没出月子么,去皇城,奔波劳苦的你撑得住么?”
文萱儿皱了皱鼻子,道:“有什么办法,皇上听闻零嘉降世之时神迹现世,因此对零嘉甚为重视……”
有些话自不必说,高处不胜寒,皇帝对一个未足月的孩子如此重视,她作为零嘉的母亲,自然要劳苦些。
申屠想起沈宁修回来的路上那张闷闷不乐的小脸,不禁为他担忧。
文萱儿叹了口气,而后道:“你回去吧,路滑,你小心着些。”说着就要下马车。
申屠瞧着她弯下身往外走的背影,又想起小时候,那背影向来都是挺直成端庄的样子,便有些伤感。
文萱儿想到了什么,回头与她道:“下回要是来了,就进去看看姐,别再这样了,凭地伤姐的心。”
申屠笑着点了点头,目送着文萱儿进了太子府。
想到两人今天的对话,不禁又有些皱眉——文萱儿尚没出月子,就乘着天寒地冻来跟她说话,还只是为了打听沈蕴彻有没有娶妻,意图将她小表妹嫁于沈蕴彻?
有点得不偿失吧?文萱儿不是这么心大的人啊?
但叫她再想个原因出来,她却根本想不出来,便干脆不想了,吩咐车夫回了司命府。
申屠回到司命府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她却毫无食欲。早上起早了,觉出有些困乏,便想直接睡觉,却被管家拦在厅中,跟她报备过年之时府中人的去留。
老司命和景凉前日刚从赤薪岛回到都城,便又进入皇城筹备年时的祭祖大典,忙的脚不沾地,到现在申屠都没见上一面。九方走之前交代了今年不回来过年,因此,家中又没人管得住她了。
除了申屠,自然也没人管这些琐事,管家便将此事报备于她。
管家捧了本小簿子,一个一个给她念,谁走,谁不走。申屠坐在厅中宽大的座椅里,呵欠连天。
管家叹了口气,合起簿子道:“少司命昨晚没睡好?”
申屠本听着他一个个地念,觉的十分催眠,冷不丁问她问题,她好不适应,“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点了点头道:“嗯,没睡好,小世子闹着说不想回家,今日又起早了。”说着又打了个呵欠。
管家叹了口气,道:“可是,老司命年纪也大了,日后府上一切,自当由少司命管着,您这态度……”管家往下拜了拜,道,“恕老奴无理,您这态度,日后少不得挨饿啊。”
申屠噎了一噎,这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以前,这些事不是找师傅,就是找景凉,再不行找九方,什么时候轮到她身上过?
故管家说给她听的时候她本不在意,她一不在意,管家便要说她。于是只好捱着困,坐直了身子,道:“嗯,我刚才是乏了,您说,我听着呢。”
管家仍是拿着簿子垂在身侧,恭敬地弯着腰。姿态虽恭敬,出口的话却严厉非常,他道:“老奴所说的态度,并不是指您听老奴念名单的态度。您自问,您有一点掌管府中事务的态度么?哪怕有一点觉悟,也不能等都年三十了还什么都不管。”
申屠嘴角抽了抽,尴尬极了,勉强笑道:“这不是有张叔你呢么?”
管家直起腰瞧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话却不像刚才那般严厉了,而是像长辈似的,道:“可是张叔有不在的一天啊!你也长大了,不能这么混下去。你是司命府的当家,你是大英王朝的定魂针。你都混不吝的,我司命府,我大英怎么办?”
申屠瞧着他鬓角的白发,竟真的无言以对。
管家看着她的脸,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恭敬地腰弯下,打开簿子,再次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念给她听。
申屠耳听着管家苍老的声音,低下了头,心中五味陈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