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夜雨三场。刚一入夜,便又飘起了细雨,铺天盖地的寒冷也随着秋雨一起笼罩下来。夜已深,清泉县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渐次熄灭。清泉县衙也只剩下值勤的班房里还亮着灯,几个捕快正在灯下掷骰子赌钱。凌霄却是刚刚从冯家庄回来,脱掉湿透的衣衫,躺倒在床上,片刻功夫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一屋子的喧闹对他似乎一点影响也没有。
凌霄睡着了,但是他的识海里面却将白天的事情一幕幕的呈现出来。
薛林越仍然和平时一样给他做了两样可口的小菜,薛伯也还是一面吃着菜喝着酒一面絮絮叨叨地品评着薛林越的手艺,并不时叹息着世道的混乱。
几日不见,薛林越就好像长大了几岁一样,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薛伯,这些人可不像是一般的江湖匪帮,两个时辰以内奔袭一百余里,连续作案三起,杀死几十条人命,作案手法干净利落,当真是难以想象。”
“唉,江湖中人神鬼莫测,其间的事情可不是你我能够想象得到的。”
“可是身为捕快,职责所在,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查办这件案子,直到水落石出。”
“咳咳,可惜的是我老头子也帮不上你什么。不过,老头子我怎么着也活了这么大岁数了,看怪了世态炎凉,就给你提点儿建议吧。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先要做到自保,否则的话,你终究是什么也做不了。”
“案发当夜,薛伯可曾发现了什么?”
“老头子老眼昏花,一觉就睡到了天亮,我能发现什么?倒是我这孙女儿听到锣声,半夜里就跑去救火了。”
一旁的薛林越冲着凌霄点了点头,肯定了薛伯的说法。
薛伯说的怎么可能是真的?薛林越又怎么可能会欺骗自己?
到此为止,这三宗案子一切线索似乎都已中断。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凌霄都似乎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管是杨雄的死,还是这一夜三宗的案子似乎都已经超出了凌霄的能力范围。
睡梦中,凌霄握紧了拳头,不甘和愤怒逐渐充斥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小天一可怜巴巴的充满期盼的眼神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凌霄叔叔,我爹怎么还不来看我呢?我想见他。”
杨夫人满脸泪痕的模样也显现出来:“杨雄怎么可能和山匪勾结呢?他们为什么不查清楚就把他抓起来?我想去县衙找他,不行我就去郡里面见总捕头张大人。”
“嫂子,大哥出事儿前有什么异常没有?”
“异常?好像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杨夫人紧蹙眉头仔细回想了一遍,“嗯,对了,十几天前,刘康和吴驰来我们家找你大哥,不知他们聊了些什么。后来,争执的愈加厉害,他们两个被你大哥从院子里赶了出去。”
蓦地,凌霄睁开了双眼,猛地坐了起来。既然,按常规解决不了,那就只能另辟蹊径,甚至不惜铤而走险。
三更已过,赌钱的捕快都一个个揉着发红的眼睛钻进了被窝。不多时,此起彼伏的鼾声响成了一片。
雨已经停了,天空却依然阴暗至极,整个清泉县城没有一丝灯光,完全笼罩在一片漆黑当中。夜静的出奇,断断续续的滴水声清晰可闻。
离K县衙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有一处较为宽敞的院落,分为前后两院。前面是用于日常起居的地方,后面是一座花园。这里正是清泉县主簿刘康的府邸。此刻,院内正房和东西厢房里面都传出了均匀的鼾声。
刘康正心满意足的抱着他的小老婆睡在床上。
睡梦之间,他突然感到胸口憋闷异常,一个磨盘一样大小,布满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从帐幔上方突然出现,猛地向自己扑了过来。豆大的汗珠从刘康的额头渗出,极力挣扎之下,刘康终于睁开了眼睛。小老婆柔软的香体还在自己怀中,均匀的喘息声还在耳边响起。原来是恶梦一场!
可是,刘康却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睡意。他把小老婆推向一边,摸索着披上了衣服。他需要到茅房轻松一下。
蓦然,刘康感觉到自己眼前似乎站着一道黑影。
顿时,一身冷汗!
刘康赶忙伸手抓过火石,颤巍巍地点燃了床头的蜡烛,他的小心脏已经快要蹦到嗓子眼上了。
微弱的烛光照亮了整个房间。哪里有什么黑影?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刘康自嘲地摇了摇头,起身打开了房门。院子里,漆黑一片,一股股的冷风从房门口飘荡而过。黑幕下的一棵棵树木如同一尊尊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大妖一般,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扑将下来。
从卧室到茅房仅有十多米的距离,但此刻在刘康眼里却显得是那么漫长。他咬了咬牙,端起蜡烛快步走了过去,灯罩里面的烛光在冷风的袭扰下忽明忽暗,几欲熄灭。
一声叹息,清清楚楚的一声叹息从刘康身后传来。
刘康激灵一个冷战,回头看时,却只看到一片空荡荡的漆黑的夜。
怎么回事儿?莫非还是自己吓自己吗?
再回头时,刘康吓得几乎真魂出窍,一道黑影真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身捕快的装束,上面血迹斑斑,一头蓬松的散发遮盖了大半张脸。
杨雄!杨雄死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
烛火噗的一下熄灭了,黑影慢慢向刘康飘了过来。
刘康想跑,浑身上下却是软绵绵的,怎么也挪不动步子了,他不由自主地瘫坐在地上,恐惧占据了整个大脑。此时,刘康的心理已接近了崩溃的边缘。
又是一声叹息从那披散着的头发里面传了出来,嘶哑的声音如同从冥冥之中而来,既远且近。这不就是杨雄的声音吗?
刘康终于崩溃,这一刻他的神魂似要离体而去。他浑身哆嗦着,不停地向后挪动着肥胖的身体。可是眼前这道影子却飘飘然就像被带动了一般,如影随形,依然离自己是那么近。还是一声嘶哑的叹息,一只冰冷的大手,慢慢从黑影里面显现出来,猛然间搭在了刘康的脖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