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像她这样的宫女,入宫十年后即可放出宫去,重获自由,可她为了那些看不见也未必好的名利,走出了错误的一步,也就怪不到别人了。
书繁没有想到林我存跟别的男人不一样,连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而且由此产生了对自己的厌恶,不由得大为懊悔,这一步棋走得实在太臭。
她暗自想着,要设法挽回林我存对自己的心来。
貌似柔顺的贵妃,私下竟然玩这些手脚,书繁做的这件事,第二天就传到了坤元宫中。
徐夫人最近请到了一个密医,说是能治女科百病,正待哪天带进宫来为女儿看病,听说了承明宫这事,和胡妈妈一起拍手称快,还是女婿好,不受女色诱惑,自己丈夫真有眼光;现在好了,皇帝大概不会再正眼看那景贵妃了,还是自己的女儿命好啊!
只是让她们很不悦的是,虽然出了这种事,但这景贵妃依然没事人一般,时时约了德妃一起过来探望皇后,那种殷勤的样子让人看了实在觉得虚伪。
天气渐冷,冬天来了。
自从那夜之后,林我存是再没去过承明宫,他对书繁已经失望,态度就是闲养着一个人罢了。
书繁那里却因此事而不得不加快了另一项阴谋的脚步,她没有料到自己借腹生子的计谋失败,心想不再努力设法,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照着徐夫人请来的那位密医开的房子吃了药,徐萝的身体似乎是好了许多,看见她这段时间能时常到室外走动,林我存也很高兴。
这****来到坤元宫,就觉宫里一片喜气洋洋,正觉纳闷,徐夫人和胡妈妈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宫里的几个老嬷嬷,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一见林我存,众人就忙着跪下磕头,徐夫人就咧嘴笑道:“恭喜皇上了。”
不待林我存开口,徐夫人自己就忍不住说出口来了:“皇上,皇后有喜了。”
林我存心里一喜,随后心情便有些黯淡下来,他害怕的事发生了。
没有在皇帝脸上看到大家预计的喜形于色,人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我存见众人被自己的心情影响,想想这的确是件大喜事,便挤出笑容来:“好好好,我去看看阿萝。”
徐萝正躺在床上。
今天太医照例过来给她号脉,看身体恢复得如何,结果一把脉,竟然把到了喜脉,太医知道这是大事,不敢轻举妄动,急忙禀报了太医院院使,院使亲自过来郑重把脉,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这才敢声张起来。
徐夫人和胡妈妈高兴万分,这下子,女儿的地位更是谁也无法撼动了,以前那个狗屁大夫,胡说什么女儿无法生育,简直是胡说,还叫徐家人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陷入到一片愁云惨雾中,现在好了,云开月明了,她要忙着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丈夫去。
林我存提醒自己,这是大喜事,应该高兴啊,可是心头那一抹挥不去的阴影如影随形缠绕着他,所以,他走进去的脚步未免多了点沉重。
徐萝看见林我存虽然是笑着的,但敏感的她依旧能觉察到那笑容背后有东西隐藏:“哥哥,要有我们俩的孩子了,你不高兴吗?”
“阿萝,我很高兴。”林我存知道徐萝向来是敏感的,便努力把自己心头的担忧抛开,握住她的手:“你不要胡思乱想,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要好好保养身体。”
听了他的话,徐萝放心了一点,就陪他说起话来,说了一阵,林我存见她倦了,这才出来回自己的乾明宫去。
想起了之前太医曾对他说过徐萝的身体不宜受孕的事,心怀疑虑的他立即命人招来了太医。
那太医听了皇帝的询问,诚惶诚恐地回答道:“皇上,这些日子郡公夫人延请了一位密医来给皇后娘娘医治,臣看那治疗效果也是不错好,所以臣以为,那位大夫的用药有特殊之处,打通了皇后淤闭的血脉也未可知。”
林我存点点头,觉得太医的分析也不无道理,这才放心。
他竭力不去想徐萝那腹中胎儿会带有残疾的情形,低头诚心诚意地向去世的父母祈祷:“爹,娘,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保佑我的孩子是一个健健康康的正常孩子。”
徐益听了妻子回来报喜,高兴得跳了起来,女儿真为他争气。
皇后有喜的消息很快传遍朝廷内外,闻者无不高兴,除了书繁。
书繁咬牙切齿,恨不能自己就是徐萝,她深知怀孕带来的,不仅仅是皇室有后的欢喜,还有无数的隐性好处,这么一来,自己的生活将更加暗无天日了。
郭玉塘心里虽有醋意,但想想这并非自己所能掌控,也就抛开成见,为林我存而高兴,毕竟,在这个时代,有他那么大岁数还没有孩子的已婚男人,实在太少了。
书繁先后又约着郭玉塘去探望徐萝,结果皆被拒之门外,借口都是皇后要安胎,不便接见,这也是宫里预防意外的常见措施。
不必见到徐萝怀孕的欣喜样子,郭玉塘心里也舒服了一些,唉,活在这个时代,还真得有颗强大的心。
转眼新年将至,天气极冷却是不见雪花落下,宫内外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这天,打着向皇后娘娘请示如何过新年,徐萝怀孕后,宫中的一些事务分别指派给书繁和郭玉塘分担,和给皇后娘娘贺新年的幌子,书繁又约了郭玉塘到坤元宫来,这次徐萝这里没有再拒绝她们的求见。
看着那被厚厚狐裘裹住的徐萝,和她那略微丰腴和神采飞扬的面孔,书繁险些咬碎了银牙,她按捺住心头的嫉妒,一一跟徐萝汇报着自己的安排,她什么都抢着做,抢着说,所以倒显得没郭玉塘什么事。
郭玉塘苦于无法提前离场,只好在旁边陪笑听着,两人一直呆到徐萝面露倦意了这才告辞。
胡妈妈一直面露不耐,见二妃终于离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她们两个真不像话,这么没有眼色。”
徐萝倒过来劝胡妈妈:“算了,胡妈妈,那不是过年前事情多嘛。”
徐萝有孕后,林我存几乎天天住在坤元宫,今天下朝后在御书房处理了一些公事,也就照旧过来,心里还回忆着刚才左含香对自己的祝福和母亲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
他想着迎接新年和新生命,心里不知怎地就欣喜起来,他告诉自己不必多虑,徐萝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这建元的天下,也会稳稳的延续下去。
才到殿门口,林我存就听见徐萝的声音:“今天的药不好喝,里面有股怪味。”
旁边胡妈妈就劝说着:“皇后娘娘,这药哪有好喝的,你喝了那么多年的药,怎么今天倒这样挑剔起来?”
“就是不好喝嘛。”徐萝软软的童音,似乎在撒娇,听着这声音,林我存的心情益发好了起来,他想着徐萝那如孩子一般爱撒娇的神情,想着进去了后少不了要充当一下喂药的工具,迈步走了进去。
走进屋里,林我存正想着如何劝说徐萝乖乖喝药,就听“当啷”一声响,只见徐萝手里的碗滚落到了床下,摔成了几瓣,浓浓的药味四散开来。
再往床上看,徐萝的脸色就已经变了,只见她一手捂住嘴巴,发出干呕的声音来,另一手就捂住肚子,身子倒了下去。
四周的人皆吓得呆了,胡妈妈要紧上前抱住徐萝:“娘娘,你怎么了?”
徐萝的嘴里勉强挤出了几个字:“妈妈,我肚子疼。”便昏了过去。
林我存急忙奔了过去,一边大叫:“传太医!”
看见皇帝来了,吓得半死的胡妈妈有了点胆气,忙指挥着香薷蕨儿她们上来帮忙,又叫人去请宫里的嬷嬷过来。
在胡妈妈慌乱的想法里,皇后正有身孕,又突叫腹痛,那定然的腹中胎儿出了问题,还是叫宫里有经验的嬷嬷们过来才放心。
林我存上前接过徐萝,看着她那不言不动的样子,心里掠过一丝不安,虽然她生病的时间很长了,时时会有突发的情况,可是现在她肚子里有孩子,这让他怎么还能像以往那样淡然对待呢?
太医和宫里的嬷嬷们很快赶了来,将徐萝接手过去,大家这才发现徐萝的身下已经漫出了血迹,诊断和据经验判断的结果很快出了炉,太医的诊断是中毒,嬷嬷们的判断是小产,都不是好结果。
林我存被请出了房去,屋里的人忙做一团,只见太监宫女们不时被指挥着跑出跑进,忙着端进端出各种物件。
林我存站在庭中,茫然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般,他提醒着自己,这是梦,很快就会醒来的,醒来后又一切如常了。
德赞在他身边不止一次劝他到隔壁屋里去等,可是他置若罔闻,在等着梦的醒来。
天黑了下来,屋里已经亮起了灯烛,胡妈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出来跟林我存禀报:“皇上,皇后娘娘醒过来了,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保住。”
林我存在室外本已冻得浑身冰凉,闻言更是寒透心底,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好不容易树立起生儿育女的信心,现实又给自己予无情的痛击,难道自己想过一种正常的生活都不能吗?
他疾步进了屋里,徐萝正四顾着找什么的样子,看见他进来,勉强伸出一只手:“哥哥,我好怕……”
看见徐萝那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模样,林我存心都要碎了,他忍住心痛,在徐萝身边坐下,强颜欢笑握住她的手劝慰着:“别怕,有我呢,好好休息。”说着说着,他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