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徐夫人接到了消息,赶着进宫来,一路上就哭着进来了:“我的萝儿啊,你叫娘怎么过啊……”
林我存看着徐萝的样子,想起了太医的诊断,站起身来走了出去,顺便瞪了徐夫人一眼:“岳母,不要惊吓了阿萝。”徐夫人急忙吞下哭声,忙忙向床边走去。
走出门外,林我存的眼里冒出了火:“来人,给我彻查宫内,是谁给皇后下的毒。”
皇帝好不容易才有了第一个孩子,就这样半路夭折在母亲的肚子里,尤其是皇后的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的打击到底她受不受得了还是个未知数。
一时间,宫里的气氛就像这冬天一样寒气袭人。
按惯性思维,以前宫里出现下毒这类事件,追究到最后,总是后嫔之间的矛盾造成的,那么这次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贵妃和德妃,一个是不会生,一个是失了宠,大抵都是嫉妒心作祟,众人皆这么想着,但是谁也不敢说出口。
追查了几天,一点线索也没有,徐萝是躺在床上,整天伤心哭泣,整个人都变了样,不再是那个娇憨可爱的女子,变成了一个为失去的孩子伤心的母亲。
毒药下在她喝的那碗药里,她说那碗药味道不好喝,是她多年喝药的敏感让她尝出了药里的问题,还好她嫌难喝喝得慢了些,要是全部喝完,那就是华佗再生也无法挽回了。
林我存也变得暴躁起来,上朝的时候,众臣无不战战兢兢的,只有左含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弟弟。
下朝后,林我存多半立即就去坤元宫陪着徐萝,整个宫中一片愁云惨雾,只听得到林我存低声劝慰的声音和徐萝的抽泣声。
林我存每次都是紧紧抱住这个小女人,觉得自己已经被泪水淹没了,常常安慰着安慰着便觉得自己的言语苍白无力,忍不住眼里也含满泪水。
有时得空时他就想,莫非上天不让自己有孩子?可是,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做皇帝,来承受这一切呢?
林我存想不明白,对于谁想害徐萝,他也毫无头绪,只觉得这宫里还是有自己不能掌控的阴暗面,心里就无限气馁,有时怒气一起来,直想把徐萝宫里的所有宫女太监全砍了,方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徐益也终于领旨可以进宫探望女儿,看着女儿女婿的模样,不由得直叹气,只能这么安慰:“萝儿,万万不可太过伤心了,先把身体养好,以后还有机会,别给皇上添烦恼。”
听着岳父的话,林我存投去感激的一瞥,这个好徐益,始终那么顾全大局。
送徐益出门,林我存走回屋里,这时,走廊上的柱子后突然闪出一个身影,到了林我存面前便跪了下去。
暮色中,林我存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
“皇上。”那女子叫了一声,抬起头来,林我存看着她,觉得有点面熟但想不起来是谁:“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磕了个头才说:“我是御侍薄飞霜。”
林我存想起来了,这飞霜是日常侍候自己的宫女中的一个,只是自己实在没空去一一记住她们。
“有什么事?”说着,林我存便抬腿要继续向前走。
那薄飞霜一把抱住林我存的腿:“皇上,我知道是谁在皇后娘娘的药里下的毒。”
林我存一听顿时止住了脚步,厉声问道:“是谁?”
他觉得头上的青筋“嘣嘣嘣”地跳了起来,声音也压抑不住地粗了起来,盯住那宫女再问:“是谁?”
“是德妃娘娘。”
“不可能!”林我存像听到天书奇谈一样直接觉得不可思议,这飞霜在说些什么话?
“皇上,奴婢不敢妄说。”飞霜的脸上一付毅然决然的表情,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些话来。
林我存心里好像又出现了那种虚无的感觉,飞霜的话也太匪夷所思了吧,如果说这世上只有一人不会害人,那就是郭玉塘,他是万万不会相信这飞霜的话的。
林我存站住了脚:“你可知道诬告之罪?”
“奴婢知道,也知道德妃娘娘对皇上来说是一个特别的人,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内心做着激烈的斗争,想着该不该说出来,可是奴婢看着皇上你和皇后娘娘难受,奴婢心里也难受,所以现在奴婢豁出去了,不怕死地向皇上你说出事实真相。”
见飞霜说得那么坚决,林我存心里翻腾起来,郭玉塘,不会吧,难道她嫉妒自己这段时间陪徐萝的时间多了一点,还是嫉妒徐萝怀孕了?
“不可能,”林我存一边想着,一边就摇头:“玉塘是绝对不会害人的。”
“皇上,”那飞霜见林我存不信,似乎有点急了,她抱着林我存的腿的手就用力摇了摇:“我没有说谎啊,皇上,我说的是真的。”
站得远一点的人好像被这边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纷纷向这边望过来,侍卫们见这宫女紧紧抱住皇帝的大腿不放,也纷纷向这边靠拢过来。
“好,来人,把她带到那边房里去等我。”林我存觉得自己需要厘清头绪。
看见飞霜的神色间并无害怕的样子,冲自己磕个头就跟着侍卫去了,林我存还没来得及想什么,耳边就响起了叫声:“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林我存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屋去,见徐萝又晕了过去,众人皆忙做一团,林我存帮不上什么忙,急得在屋里团团转,等到把徐萝抢救醒了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
看着徐萝那难受的样子,林我存没有再想,直奔飞霜待的屋子去,他要去询问那个飞霜,看她究竟能说出些什么事来。
那飞霜在房内等待良久,从一开始的十拿九稳,到后来就心里忐忑,正在屋里走呢,就见门一开,林我存走了进来。
林我存阴沉着脸,走到座位上坐下:“好吧,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霜心里长长出了口气,忙跪了下来:“皇上,那是腊月二十那天,中午时分,贵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一起到坤元宫来,说是跟皇后娘娘请示准备过年的事,一直待到晚饭之前才走,就在皇上你回坤元宫之前一点点才离开的,这是我过后听蕨儿她们说的。”
“那天皇上你忙于国事,回来得稍微晚一点,德赞爷就叫我先回来。”
“当时我为着能快点回来为皇上你准备换下的衣裳,就从坤元宫的西边那道侧门走了进来,才绕过偏殿那边,就看见德妃娘娘进了厨房。”
“奴婢当时心里奇怪,德妃娘娘怎么会进厨房那种下人才去的地方,我就偷偷走了过去,从厨房侧面的窗户往里看,正巧看见德妃娘娘把一个纸包里的东西倒进了炭炉上的药罐里,还拿起旁边的一支筷子搅了搅。”
“看见德妃娘娘那神秘的举止,奴婢心里不知怎地就‘咚咚’跳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就听见不远处有人说着话就要走进厨房里去,只见德妃娘娘把她手里的纸塞进炉火里,然后脸上露出一种令人害怕的笑容,就向门口走去。”
“奴婢仔细看看,见到了厨房门口的是蕨儿和厨房里干活的一个太监,他们俩见了德妃娘娘忙跪下行礼,德妃娘娘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奴婢急忙绕过厨房的侧面,想看看德妃娘娘还要做什么,这时我又听见有人在叫德妃娘娘,是她宫里的清白,德妃娘娘就应了一声,然后向厕所那边去了。”
“奴婢心里觉得非常奇怪,又有点害怕,忙着就回来准备皇上的衣裳了,我就一直在想,德妃娘娘要做什么,等到我突然明白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出事了。”
“奴婢本来立时就想把我看见的告诉皇上你,可我一看见皇上苦苦站在庭中等待皇后娘娘安好的消息时,奴婢又害怕了,万一我看见的那些跟皇后娘娘的事无关呢?”
“到后来,奴婢越想越怕,随着时间的流逝,就越发不敢再去联想,总觉得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是奴婢间接害死的,如果奴婢早一点向皇上你禀报,或许这一切全都不会发生了。”
说到这里,飞霜怯怯地抬起头来看着林我存:“皇上,奴婢看见你和皇后娘娘那么伤心,奴婢私下里也不知为你们流过多少眼泪,而且看见皇上下令在宫里彻查,弄得人心惶惶的,思前想后,奴婢决定还是站出来,说出事实,好减轻奴婢心里的沉重负担。”
林我存听着飞霜说的话,觉得就像在听一个传奇故事一般,可是她的话条理分明,而且还有人证,到时候将蕨儿等宫人唤来一问便可两厢对证,那就知道她的话的真假了。
她是在说谎吗?林我存打量着这飞霜,心里揣测着,她没必要说谎啊,她从这事里,完全得不到什么好处。
见林我存沉思,那飞霜又接着说:“奴婢之所以一直不敢开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德妃娘娘在宫里的口碑太好了,又是皇上你的救命恩人,怕说出来不会有人信我一个小宫女的话,万一,她知道了我亲眼目睹了她下毒的过程,要把我置于死地怎么办,所以,这也是奴婢害怕的一个方面……”
说到这里,飞霜好像因为说出了内心的秘密而终于放松了,跪坐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旁边站着的德赞一听个开头就明白飞霜的意思了,他拼命瞪大眼睛去看那飞霜,可惜飞霜的眼睛要么只看着地面,要么就看着皇帝,自己想给她一点暗示也不行,急得他头上冒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