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纷扬双目神采黯淡,早在剑刃入体之前便已万念俱灰,根本痛感全无,至于他中剑之后,紫曈是何神情,说了什么话,他都没了心思去留意,权当自己已是一具死尸,身子软绵绵地向后一倾,从崖边摔落了下去。
随着身体的下坠,视野中迅速退去的紫曈变得模糊,意识好似已经挣扎于弥留之际。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会与她反目成仇,刀剑相向,会面对她来亲下杀手的场面,这样的话光是说出口来都已不止一次,原来真实发生,就是这样的。
在她的剑下,自己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毫无还手之力。原来爱上她的代价,不但是不可能得到她,还注定要赔进自己的性命。原来这便是自己的结局。
重重摔在三四丈之下的地上,饶是他这有着过人功力护体的人也伤得不轻。感受着内脏震荡引发的剧烈痛楚,雨纷扬咳出一口鲜血,冰冷空荡的心间只余下一个意识:我怎么还没死?真要快一点死了才好……
朱芮晨又来到跟前,右手提剑,左手探出抓了他的衣襟,森然冷笑道:“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我不是要逼你杀我,而是要逼她杀你。你让菁晨寒透了心,单单置你于死地太便宜了你,我就是要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绝望滋味。看到是曈儿来替我动这个手,你觉得滋味如何?”
这就是夷吾公子的复仇之计。他提前透露出行踪,引得紫曈与秦皓白也来到这一带寻找他,选定了这个绝佳地点之后,就掐好了时辰,差卓红缨去将紫曈叫来。只需编上一套话让卓红缨去转述,称他将与雨纷扬会面,恐有危险,而此事只有紫曈有望劝阻,就可以令秦皓白自知不便露面,同意紫曈单独随卓红缨过来。
选定这个地点,是因为偶然发现百花谷这道石崖附近的地势十分特殊,因有着一些山石缝隙透风回声之类的作用,石崖上与石崖下的人互相听不到对方声音。卓红缨依照朱芮晨的安排领着紫曈从山谷另一端走进,一路正好顺着反向的山坡走到石崖顶上。
在这里紫曈可以看得到崖下的朱芮晨和雨纷扬,却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见到他们刀剑相向想要喝止,声音一样不会被雨纷扬听见,这步安排就成了一项绝佳的埋伏。
朱芮晨知道很难能让紫曈真对雨纷扬下得去杀手,除非让她看到,雨纷扬不但对朱菁晨之死毫无悔意,还想进一步杀他,激怒雨纷扬的目的即在于此。
紫曈被领到石崖顶上就是进了个死胡同,没有提前以刺穴方式提高功力,就没本事从崖上跃下,再想绕路也来不及,又听不到他们说了些什么,眼见雨纷扬疯狂追杀朱芮晨,她自是又急又气,真恨不得出手杀他来阻止。等到朱芮晨将雨纷扬引上崖顶,再听到他那两句狠话,也就挺剑出手。一切都与朱芮晨的计划严丝合缝。
可是气归气,紫曈这一剑刺出,其实仍是一个想要逼退雨纷扬的虚招,根本没想到一击即中,竟然真的刺上了他的胸口。紫曈见状反倒是一怔,呆呆说了声:“你……”
再见到他摔落下去,紫曈还探出手来想要拉他,只是未来得及。而雨纷扬此时已是头脑空白,对这些细节都视而不见,只当是紫曈真心想要杀他,以至于心灰意冷,生念全无。
这时被朱芮晨揪住衣襟,雨纷扬也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只顾一心企盼自己快些死了,好结束这比死还难以忍受的彻骨心凉。
朱芮晨看出他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是已经绝望到了极限,心里满是复仇的快意,将手中长剑抵到了他的颈间说道:“你看清楚了,这柄剑就是菁晨的佩剑,当初咱们同来云南之时,他就常拿这柄剑与你切磋武艺,用它来杀你,最是合适。我真想多让你受一阵这种生不如死的折磨,可又等不及想要取你性命,还是做做善事,尽快送你上路吧。”
头肩之上被洒落了些土石碎粒,引得朱芮晨抬头看去。紫曈正在崖顶一边朝他抛洒碎粒,一边焦急地喊叫着什么。耳边尽是裂隙吹进的呼呼风声,只能依稀听到她的声音,却完全听不出内容。
朱芮晨心硬的很,见此情景也只是微感怅然地心想:妹子,我知道你还是不忍心看他死,不过我是非杀他不可,至于利用了你、罔顾你的感受这事,即使你要恨我一辈子,也是无奈。
等到目光再转回到雨纷扬身上,他就真的要下手了。
忽听身后风声飒然,秦皓白飞身而至,呼喝道:“大哥快住手,你不能杀他!”他终于还是因放不下心而跟了来,也成了此刻唯一一个可以阻止朱芮晨的人。
朱芮晨临当这关键时刻极度机警,当即提起雨纷扬纵跃躲开,以长剑指了秦皓白道:“你也休想来阻我动手,事到如今,即使玉皇大帝下了旨意,也别想让我饶过他去!”
秦皓白焦急道:“我阻你杀他,是因为若是你下了这个手,将来你自己也一样要悔恨终生!”
朱芮晨愤然道:“凭什么?难道他还救过我的命?”
秦皓白道:“他没救过你,可他父亲救过咱们大家!大哥,义兄已经告知了我们,纷扬的生父不是宇文禛,而是我叔叔白霁霆!他是戚华夫人与我叔叔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