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芮晨看出这一句试探效果昭然,眼睛为之一亮。他根本就没见过傅雪薇的面,只是方才一直在揣测雨纷扬初时为何那么容易就被撩拨起了怒意,终于猜想到了她身上去。傅雪薇对紫曈、秦皓白及他都心有负疚,有意补偿,又对雨纷扬有所眷恋,这都是朱芮晨早就体察到了的,因而她在朱菁晨之死的事上会是什么立场,也就很好推想。
夷吾公子一直保持着斗口的上风,同时还在心里将雨纷扬与傅雪薇的纠葛推想了个八九不离十,也当真是机敏过人。
雨纷扬对傅雪薇虽然仅限于知己间的心理依赖,并无男女之爱,但涉及到肌肤之亲这一层关系,对傅雪薇也曾爱过、还曾失身过的朱芮晨,也就绝难不去介意。这可谓是男子之间最难容忍之事。
朱芮晨总算又摸到了他的一处命门,便浅笑道:“说起来连我都要忍不住可怜你了。曈儿确实是自从被小白救出你家王府,就跟了小白,做成了他媳妇,这都已两个多月过去,说不定孩儿都怀上了;那位吟吟姑娘后来脑子清醒了,也下定决心不再理你,宁愿做个丫鬟,都想跟着小白;至于雪薇就更不必说了,只要我回心转意,想要她回来,她随时都是肯的,唉,说起来我也是该再为她留一次机会,毕竟我都要了她的人,怎好不去娶她……”
没等他说完,就听到一阵刺耳扰心的铃声响起,雨纷扬已摆剑朝他扑了上来,犹如一头发疯的猛兽。这一刻怒火升腾,他什么也管不了了,只觉得反正自己手上已经有了朱菁晨一条人命,反正已经万劫不复,又何必还有那些顾虑,不来做个了结?再不尽快将眼前这人杀了,自己立时就要崩溃,至于从前的决定、对傅雪薇的承诺,全都被抛诸脑后,事后该如何向其他人交代,他更是无心去想。
朱芮晨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心头一喜,提起十二分的注意谨慎应对。
武人于狂怒之际施展出的武功总会不及往日稳健,但攻力却会大增。雨纷扬这一杀意满溢,进招威力就也强过平日,出手即是杀招,好似疾风骤雨,依着朱芮晨的本事绝难抵挡得住。好在朱芮晨有着轻功这一项功夫在他之上,抵挡之际将“晴风飘”尽数施展,依靠闪转腾挪还能勉强确保不为其所伤,只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再没还手之力。
两人这一打将起来,自然而然形成了雨纷扬进而朱芮晨退的局面,就不觉间又向山谷深处进入了一段。
朱芮晨的身形好似一片落叶,在雨纷扬的剑招狂风之间飘来荡去,随时都有被其一剑斩为两截的危险。他躲避之际也越退越快,看上去像是自知不敌,终于有心败走,而雨纷扬已经平息不下怒火,再不肯放过他,仍然步步紧逼。
又避过了几招,朱芮晨陡然抽身一纵,飘出丈许,雨纷扬立时摆剑追来,朱芮晨搪过他一剑后,又纵身后跃,足尖于地上一点,便朝旁边一座石崖上跃去。
这道石崖有三四丈高,这一面好似刀削斧凿,嶙峋陡峭。朱芮晨也无法一跃而上,又在半途踏了一下突出的山石才去到崖上。
雨纷扬紧追其后,随意寻了半空两处借力也飘身而上,口中还狠狠说着:“事到如今还想逃走,可是晚了!”
刚一落上崖顶,便见朱芮晨一剑刺来,雨纷扬挥手一剑轻松挡开,冷笑说道:“你以为这点诡计便可免你一死么?”
正欲再下杀招,忽听耳边有个女子清喝了一声,同时伴着冷风,一柄剑急刺而至。雨纷扬正值头脑热得发昏,下意识便判定为是卓红缨出的手,也不甚当回事,直接探出左手朝那刺来的剑苗上抓去,右手喧铃剑便待刺出。
可在将那柄剑抓住的同时,他也才看清楚,面前的竟不是卓红缨,而是紫曈。这个手握青元剑,一剑朝他分心刺来的人,竟是紫曈!
天晓得这个情景在他眼中有多可怖。真好似兜头一瓢凉水,不但将所有怒火浇灭,还让他浑身冷透。自从获知朱菁晨的死讯,听到手下转述紫曈要杀他报仇的话语,雨纷扬已经无数次地想象过类似情形,甚至曾为此在噩梦中惊醒,可真等到身临其境,面对面地见到是她对自己一剑刺来,才真正体会到这件事的恐怖。
之前被她下毒,和听别人转述她要报仇的宣言,都与这样的真实一刻天差地别。雨纷扬也绝没想到,单单只是看到这情景的发生,就足以令他一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怒火、杀意,甚至是意识,变得脑中一片空白,仿若整个人都已崩塌。
雨纷扬动作凝滞,握上青元剑剑刃的手力量全无,紫曈这一剑就毫无阻力地刺了过来,划伤了他的手,擦着血迹,一直刺入了他的胸膛,令青白无尘的衣衫上绽开了一团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