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话了。低着头。我的下面勃勃生疼,好像要炸了。我呻吟了起来。妈起初不理我,甩手走了。我不能跟上她,不能去追她,只能坐在原来的地方,痛苦地摇晃着身子。我想用自己的手搞掉,可是好像有排斥似的,我的手一伸上来,自己就有一种厌恶感,我的手被愤怒地弹了出来。我只能绝望地摇着,挣扎着。我叫着:妈!
妈不理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妈。我只能去捶自己,一拳捶下去,阴茎好像被折断了似的,疼得我惨叫一声。
妈终于回过头来了。你干什么呀!她叫。你疯了吗?你要自己死吗?这东西是命根子,会让你死的你知道吗?
我没有办法了!我哭着说。
那你就去死好了!妈于是说。
死就死!死算什么?
你听你还在胡说八道哟!妈又说,。你要死,那好,你先把我打死吧!先把我打死!打死我!她又来抓我的手,打她。她的力气仍然非常大。这下我也不抗拒了,就由她把我的手支配着,打就打。她狠敲,我也狠打。我真的也想打,我恨!也许我真的是恨母亲。我打乏了,她也乏了。她撒了我的手。她忽然说:好了。
好了?什么好了?这才发现,我的下面已经不再胀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平息了,也许是转移了。刚才我的手的愤怒,就是出自这的。我的手勿宁是个替代品,打妈呢!
以后,你要觉得难受,就打我吧!妈说。
不,我说,我不打。
其实我很想打。
用这个打妈!妈说。她买回来一根鞭子,皮的。我不知道她从哪里买来的。我不打!我说。
妈让你打。她说。
不,我不打!我说。
让你打就打!她喝道。好像被她的喝叫搡了一下,我踉踉跄跄接过了她手里的鞭子。你就当我是坏妈妈吧!妈说。
不,我不!我说。
听话!妈说,把鞭子摁在我手里,把我的手指团上。她攥住我拿鞭子的手,挥舞,往自己身上抽。鞭子夹着雄风扫过我的脸,有一种凛冽的感觉,好像大部队拉过,战争开始了,把你也推到了战争状态中。我听见母亲哼了一声。痛吗?我问。
不痛,倒有种痛快的感觉呢!妈答,做出很希奇的表情。这话这表情怂恿了我,第二鞭就是我自己打的了。打得有点迟疑。这样反而是痛了。妈说。
为什么?
最怕的就是这样爱重不重,这才会真的痛。妈解释说。
这是真的。有时候我恨起自己来,去掐自己的大腿,最疼的就是掐得半紧不紧的时候。我忽然产生了恶作剧心理。我故意又轻轻地抽了她一下。
傻儿子,妈说,你要妈难受死呀?
我笑了。我就是要你难受!我就是要你难受!我说,调皮地。
妈也笑了。那好吧,谁叫我生了个不孝子呢!她说。我知道她故意要这样说,竭力把我们的行为往孝不孝这问题上靠,这样我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当然也是妈罪有应得。妈又说。我想妈是指她没有让我有个健全的身体。仍然是在说,我们的问题是凡常的母子问题。
我说:不!
就是!妈道,你就这么想着!
妈,我想沾上水。
为什么?
你给我沾上水呀!我说。我把鞭子递给她。她懵懵懂懂地去了,沾上水。我看见鞭子的末端滴着水,好像滴着血。
我挥起鞭子,抽!母亲更尖锐地叫了一声。果然。沾上水的皮鞭抽得更到位,却留不下什么疤痕。
你呀,你好坏哪!你是个大坏蛋!
是的,我是个大坏蛋!我希望自己当一个大坏蛋。这辈子我最大的怨恨就是当不成大坏蛋。我终于当上大坏蛋了。是母亲给我的。我是怎么想出这个恶毒主意的?我也不知道。没有人教我。也许天生骨子里就有的。
妈,我想站起来打。我说。
好,妈说。把我竖起来,她躺着,举着手支撑我。我马上有了站立的感觉。我是一个正常的人。我可以支配这个世界,我有权力。我挥鞭。
可是我很快就瘫下去了。因为母亲的手撒开了我。我是靠她的手支撑着的。她一痛,就不由得撒了手。我就倒了下去。她慌忙又来搀我,好像她干了什么大坏事似的。她所干的最大的好事是关于她孩子的,她所干的最大的坏事也是关于她孩子的,她让她的孩子摔倒了。
她搀着我。这样她就无可逃避地挨着我的鞭子了。我们是冤家。我就是要确认我们是冤家!
妈,你起来。我说。
对方躺着,躺在跟床铺、地一个水平面上,你感觉不到明确的靶子,就好像打在床和地上一样,没有强烈的击中感。
妈起来了。一个明确的靶子。
8妈搂着我。因为离得太近,我挥不开鞭子。可是妈离开我了,我又站不住。我没有腿。我这腿!我这腿!
妈,我要骑在你背上!我说。
妈趴下了。
我是个瘸子。不仅是瘸子,手也不好使。我的动作往往把握不住,打不准。我用力太猛,还把鞭子甩脱出手去。妈爬过去捡,再交到我手里。
你的手怎么了?她叫。
破了点,没关系的。
谁说!妈说。她为我包扎完,又审视着鞭子握柄。这东西怎么做的,太粗糙了。现在的产品都这么粗制滥造!
她要为握柄缝制一个柄套。要绒布的,绒布疼手。她在平时收集的碎布片中挑捡,找到一块了,只是不够宽。她就又找一块接了。接痕几乎看不见,我握了,一点也不硌手。绒布好温柔,温柔得让我想哭。
不能太松了,松了,不贴,拿着会打滑,要多费劲。她量得很精确,像做一件艺术品。做完了,欣赏着。也许那只打她的手有了快感,她也有快感?
妈,你真的愿意吗?我问。
妈真的愿意。妈说。
你舒服吗?我斗胆问。
舒服。不料妈真的说。
胡说,妈,我说。你是胡说的。
你舒服了,妈就舒服了。
可见你是不舒服的,妈,你是为了我舒服。
你舒服了,妈就也舒服了,傻!妈说,儿子是妈的心头肉,你舒服了,当然我也舒服了呀!
妈,我不要舒服!我不要舒服!
你不要舒服,妈可要舒服!
妈,我可以让你舒服。我叫,我又想要和妈做那种事了。我拉住了妈。
滚开!妈叫,她从来没有这么凶。
你是真讨厌我了,妈!我说,你讨厌我吗?
不呀!妈说。
不,我知道你讨厌我了!要没有我,你可以过得比现在好。
就算是吧,妈说。她简直绝情地说道:你难道不也在恨我吗?我们到了现在这份上,你就不该恨我吗?你这没出息的!
我是恨你!我说。
好啊,恨我,所以你打我了,是吗?你这个狼心狗肺的!
骂得好!我就是狼心狗肺!
你打呀!妈刺激我。
我就打。
你再打呀!
就再打。我真的恨妈了。恨不得她死!她不该刺激我。可是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刺激我。宁可让我恨,也不要让我爱。她要培养我的恨,让我在恨中得到满足。她呻吟着。那是爽的呻吟。我也爽。真的好爽!我挥舞着鞭子。我的鞭子好硬!好硬……
她叫了一声,突然又憋住了。倒不是怕被邻居听到,而是怕泄了气,像一坛好酒要漏了酒气。憋住!让酒气醇浓。醉。她一步步醉了下去。我打。彻底醉了。她醉了,不动了。妈你怎么能只管自己醉下去了呢?我可怎么办?你这么自私!还说母亲如何无私呢!不行,我要你醒过来!怎样才能让妈醒过来呢?嗯,干她最怕的事!我就干了。我还要叫:妈,妈!我爱你,我爱我妈!我爱我妈……
记录员你沙沙沙埋头记录,队长你不要张这么大的嘴。你别瞪我。你在为我惋惜?你在恨我?你在说,我必死无疑?我还要遭受严厉的审判?我还要被游街示众?还要被暴尸街头?可我还要说!什么?是畜牲?好啊,就让大家看看这世界上的畜牲吧!我们像禽兽一样活着。你们不承认,你们不是,就我是吧!你们就体面地活着吧,把母亲胎盘的血迹洗干净,体面地活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1877年,摩尔根在他的《原始社会》中指出:美洲印第安易洛魁人对亲属有很奇特的称呼。他们不仅把亲生的父亲叫父亲,而且把父亲的所有兄弟都称为父亲。对母亲的称呼也是同样的。这称呼是原始血缘婚的活化石。在汉语中,"姐"本意是"母",从《说文》、《广雅》、《广韵》、《集韵》、《称谓录》中可以看出。而在民间语言中又用作妻子、情人。"娘"为母亲,但本意却为少女,《玉篇?女部》说:"娘,少女之号。"南朝乐府《子夜歌》有"见娘喜容媚,愿为结金兰"句。同时"娘"又指妻子:"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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