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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那些重要的事情(美国)(2)

-说羡慕并不准确,确切地说是自卑,并且嫉妒他的人生经历。当他和我描述自己在各个国家的所见所闻,自己所做的那些运动,比如跳街舞或是跑酷时,我都会深切地觉得自己的人生太过苍白了。同时,我也在害怕,如果他反问我“你以前每天都在干什么”,我该怎么回答。我总不能告诉他,我周一到周五都在学习,周末躺在家里看小说吧?

这种自卑第一次刺伤了钝叶作为一个优等生一直以来的骄傲和自豪。和Lance的鲜明生动的人生经历比起来,自己的人生却像一张苍白无趣的纸,轻薄而没有分量,上面写满了一个个此刻看起来毫无意义的成绩。

在和Lance的对话中,钝叶慢慢发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根本没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换言之,她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无论是成为优等生,要考世界名校,还是梦想成为大律师,这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她自己做出的选择,也不是真正意义上她自己想做的事情。她之所以要朝着这些目标前进,是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符合主流价值观,她想要大家觉得她是个非常厉害的人。可是如果一辈子都在努力让别人认为自己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这辈子不就为别人而活了吗?

钝叶想到,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在美国成为了大律师,别人问她“你年轻的时候都是怎样度过的”,她却只能说“我年轻的时候都在努力念书,致力于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便觉得一阵头皮发麻。钝叶觉得自己的人生绝对不能这样。

最重要的那个人

和Lance成为好朋友后,他带着钝叶认识了许多别的国际生,还带她出去游玩,和她分享自己对事物的各种看法,这让钝叶觉得自己在飞速地成长着。

不久后的一个周五,学校组织学生参加活动,Lance便约钝叶一起逃了活动。小镇上也没什么别的娱乐,Lance便拉着她去琴房弹琴给她听。钝叶便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学的钢琴?”Lance说:“是几年前自学的。”

离群怪诞却又聪慧早熟的少年大概就是这样既矛盾又吸引人,在悠扬的乐曲声中,钝叶觉得这个午后既寻常又不寻常,一切都蒙上了柔和的光晕。

虽然十分清楚对方的心意,但是他们彼此没有说破,似乎都觉得此时此刻还是做朋友更好一些。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一起去学校食堂吃午饭,没想到某天撞上了也在这个时间点吃午饭的一群中国留学生,他们自然是钝叶原来圈子的人,于是就招呼钝叶过来坐,钝叶就叫Lance一起过去。然而尴尬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在一起时都说中文,让Lance无所适从,可一旦为了照顾Lance切换为英文,又变成一堆中国人凑在一起说英文这种奇怪的状况。

午餐结束后,Lance对钝叶说,他以后还是找美国朋友一起吃饭吧。虽然这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但是钝叶已经隐约察觉到横亘在她和Lance之间的东西庞大又难以越过。

事后Lance也说过,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多,多到已经没有私人空间了,他仍然希望自己有时间和朋友同学在一起,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钝叶说:“当然,你可以见你喜欢的朋友,做你喜欢的事情,也可以拥有私人的空间,我们各自和自己的朋友吃饭好了。”虽然这样说,可他们几小时不见面,又忍不住联系对方,通过社交网络变相地时刻在一起。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矛盾就会自然显现。有一次,许多人在一起聚餐,亚洲同学纷纷拿出手机玩游戏,玩社交网络,钝叶自然也是一样。当时Lance并没有说什么,事后却相当生气地对钝叶说,当着他的面玩手机是一种非常不尊重人的习惯。

-我知道大家在等上菜的时候玩手机可能不太好,但是Lance在那边和别人说美国的动画片,我一部都没有看过,根本没有办法接话,何况我也对他们的话题不感兴趣,如果不玩手机的话,反而很尴尬。

-虽然你们之间没有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但是在Lance心中,你就是他的女朋友,所以才会对你在吃饭前玩手机不理他这件事情感到生气。

-嗯,是这样的。我们一直都能隐约感觉到这段感情会无疾而终,所以一直没有确立关系,但是在我们心中,我们对对方是有归属感的。

玩手机事件让钝叶和Lance之间第一次出现了激烈的矛盾,当时钝叶就发觉Lance是个自我意识过盛的人,可与此同时,Lance却认为真正过于自我的人其实是钝叶。

就这样,从一开始的争论到后来的大吵,他们始终都不认可对方的说法,导致之后彼此之间的气氛都怪怪的。为了挽回他们之间的感情,钝叶提议再约几个同学一起在感恩节去旅行。

可是当时学校规定学生在感恩节必须和学校的老师一起去波士顿,除非学生在波士顿本地有亲戚接待。为了私自进行旅行,钝叶就对学校谎称自己在波士顿有个姑妈。

就这样,一行几人通过其他同学提供的信息避开学校的游览路线,开始顺利地在波士顿自行玩乐起来。到了晚上,Lance提议大家可以一起喝酒,于是钝叶就在街边拦下一位大叔,请他帮忙去超市买酒。在美国,除了夏威夷州满18岁就能合法饮酒外,大部分州的法定饮酒年龄都为21岁,他们这群高中生如果喝酒的话,算是违法行为。

-未成年人请人买酒这种行为很危险啊。

-我知道危险,才抢着替Lance去做,大概人在年少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就会想拼命去照顾他,对他好,即使明明知道他比自己强大很多,也会不由自主地抢着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

-那Lance是怎么看待你的这种行为的?

-后来Lance和我说,我总是替他做那么多事,让他觉得越来越内疚,因为他始终无法和我确定关系,也无法给我任何承诺。

-你们到最后也没有确定关系?

-嗯,是的。那时候距离他结束高中生涯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一旦分开后,维系感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看着分离的日子一天天到来,我们的心情都很不好。

因为对未来种种不乐观的预期,导致这次喝酒喝到最后变得不怎么愉快了,大家便很快散去。钝叶没有和Lance一起离开,而是去找跟随学校路线游玩的学妹继续喝酒。

钝叶的学妹住在学校安排的酒店,当晚的室友是个越南姑娘,那个越南姑娘看起来像个嚣张的小太妹,钝叶就问她要不要一起喝酒。没想到那个越南姑娘根本不行,才喝了一杯就倒了,她们便没有管她,让她独自去睡了。和学妹聊到天蒙蒙亮,钝叶就收拾好东西带着酒瓶走了。

原本以为一切都没有问题的,可谁也没想到那个越南女生是第一次喝酒,早上起来觉得头痛欲裂,就惊慌失措地找到校医那里,问校医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求校医一定要救她。

就这样,钝叶他们未到法定饮酒年龄饮酒的事情被校方知道了,并且随之一连串的事情都被捅了出来,谎称在波士顿有姑妈,欺骗校方等等。回学校后,他们一个个被约谈,年级主任当场和钝叶拍了桌子,他说:“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不在于你们未到饮酒年龄,而在于你们欺骗了信任你们的人,你们的这种行为和对着我当面竖中指是一样的。”

这在宁静的小镇中算是相当严重的事情。钝叶因为是优等生,学校里大多数老师都认识她,也一直认为她是个遵守纪律的乖乖女,所以他们没有想到钝叶会如此辜负他们的信任。钝叶约谈出来后,看见了等在门外的Lance,Lance是下一个约谈者,他们没有时间说什么,只是对视了一眼,那一眼包含了许多东西,但最多的是绝望,对这件事情,以及对他们之间的感情。

年少时的遗憾

钝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原地等待Lance,短短的几分钟对于钝叶来说却漫长得像几个世纪,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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