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普通人，很快便没了力气，挥出的皮鞭上再没有了凛冽破风之声。沈桓钧见他气喘吁吁的模样，小意问道：“你……没事吧？要不先歇歇？”
问者无心，听者听着那绝对是挑衅。****不知哪来的力气，又一次重重一鞭，喝道：“修炼过很了不起么？怎么也和我一般被困在这里？”
沈桓钧真气渐渐耗完，被这一鞭抽出了淡淡的血痕。皮鞭仍旧反弹回去，在****额上抽出了一道口子。
****终于感觉到了全身火辣辣的疼痛，哀号一声，双目陡然被血丝充满，恶狠狠地瞪着沈桓钧：“都是你……都是你的错！”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截明晃晃的钢刀，狠狠捅向沈桓钧的胸膛！
沈桓钧大骇，四肢却都被缚住了，只能眼睁睁地瞧见那截钢刀狠狠扎入自己的胸口。
血花迸溅，剧痛不断。沈桓钧真气此时几近枯竭，不过能勉强护体而已。那钢刀扎入半寸，才被护体真气抵挡住了，但那真气已然没有丝毫余力，只顺着刀刃不断向外迸爆。刀刃仍是一丝丝向内刺入。
沈桓钧疼得面白如纸，豆大的汗珠一滴滴自额头滴下。他迷迷糊糊地想道：“莫非今日便是我归天之日？”忽地感到胸腹间一阵剧疼，那伤口中竟飙出一道血箭来！
血箭飙出，刀刃竟被倒撞而出，断为两截。****大骇，未曾想这般状况下他竟仍有余力反击，绝望之下只得闭目待死。
“哼！”石炮冷哼的声音在此刻****耳中有如天籁。他惊喜的睁开眼，却发现沈桓钧早已昏了过去。
石炮冷笑着瞧着他道：“黄兄？胆子不小嘛，不但身怀利刃，还敢擅杀要犯……你审出什么了，就敢杀他？他的名字？师承？来历？目的？隋军的布置？计策？你问出什么了？”
****面如死灰，只瘫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看着汉人狗咬狗还是挺有意思的。石炮，别管他了，先把这人弄醒。”金正浩的声音让****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石炮则犹豫地看了一眼胸口伤口仍在汨汨淌血的沈桓钧，道：“将军，就这般叫醒？”
金正浩笑道：“没事，他喷出来的这些血都是我三天前打出来的淤血，喷出来反而对他有好处，不用怕他死了。”
原来此时距沈桓钧行刺失败已经三日。当日沈桓钧腹部被金正浩刀背击中，竟整个胸腹肿胀起来，乌紫一片。然后金正浩便将他丢给了石炮，让石炮自行审问。
但他一时疏忽，忘了嘱咐。而便连石炮瞧着那触目惊心的伤势也有些胆战心惊，生怕他死了。只得唤来城里郎中，而郎中也只能判断出他淤血郁堵，暂时无性命之虞，说什么也不敢乱动。他便只是每日一盆冷水伺候着。
此刻得知沈桓钧那淤血喷出并不会危及生命，反倒是放任淤血在那更为危险。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方才金正浩瞧见****拿刀捅向沈桓钧时也好不着急，反而紧紧拽住了自己。一想到接下来可以毫无顾忌地折辱这个书生打扮的修真，他便没来由感到一阵兴奋，抄起一边的水桶便向沈桓钧头顶浇去。
沈桓钧无力地张开眼，顿觉胸腹之间气息大畅，更无丝毫郁结之感，不由有些疑惑，抬眼瞧了瞧面前三人，有气无力张了张嘴，终究不知道该说什么。
石炮抄起先被****丢在地上又被鲜血浸透的皮鞭，虚指沈桓钧冷笑道：“小子，别装死！老实些回答老子的问题！”说着一鞭重重抽下，沈桓钧真气方甫用尽，石炮气力更是不可与****同日而语，登时痛吟一声，一道伤口自左肩裂到右腹，苍白的皮肉翻卷出来。
瞧见这伤口，石炮冰冷的双眸中陡然燃起一蓬火焰，更为疯狂的皮鞭如暴雨一般打在了沈桓钧的身上。沈桓钧心中不住哀号辽东城里怎么尽是些疯子，意识却渐渐模糊了。
金正浩拦住了石炮，笑道：“让你不用怕他死了，不是让你把他往死里打。”
石炮大窘，讪讪地收住了皮鞭，道：“将军教训的是。”
金正浩瞧了眼满身血污的沈桓钧，见他虽然双眼无力地闭合着，胸口倒还在微微起伏，嘴唇也微微翕动似是在说着什么。心知他尚未昏迷，凑上去，道：“小子，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沈桓钧只觉眼皮如有千斤之重，任他如何努力也是睁不开来，有气无力地答道：“你……你又没说什么问题……”
金正浩恍然大悟，回头给了石炮一正一反两个沉重的耳光，将他扇倒在地，骂道：“只顾拷打，却忘了审问？石炮啊石炮，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白痴的人？”
石炮黝黑的脸上高高肿起，涨得通红，也不知是打的还是羞的，他一言不发地爬起，垂头不语。
金正浩换了一种低沉的语调，道：“那……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桓钧低低地道：“我叫沈桓钧。”他也不觉得这也有什么值得保密的，当下据实而言。
“沈——桓——钧？”金正浩拖长了语调，道，“修为如此低微，还敢到我面前撒野，你师父是谁？没教过凡事要量力而行么？”
“我……我师父是茅山青霞子。”说到师承，一般人都多少带着些自豪神色。沈桓钧此刻却只能垂头丧气，他颇觉自己堕了茅山和苏元朗的威名，声音更为低弱。
“原来是茅山的小牛鼻子？”金正浩哈哈大笑，“你在隋军里头担什么职位？”
什么职位？沈桓钧自己也不知道，他想了想，才道：“保护皇帝……”
“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来刺杀本将军？嘿嘿，看来真的是被人瞧扁了。”金正浩哈哈大笑，却殊无不悦之意。他忽地自怀中取出一块布头，在沈桓钧眼前晃了晃：“小子，别跟我玩花样！我高句丽在隋军里也是有眼线的，你们这次人员任命早已送到我的案上，别想瞒我！你根本就不是沈桓钧！”
沈桓钧霍然张眼，疑惑地看着金正浩，奇道：“我……我不是沈桓钧？那我是……谁？”
金正浩洋洋得意地道：“你叫沈恒匀！也不知你们汉人怎么想的，****一开始自称黄羽，你也拿个假名忽悠我。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便算身陷如此境地，沈桓钧仍是险些爆笑出来。可惜他有心无力，只是在脸上扯出一个笑容：“……那两个字不念‘恒匀’，我的名字就是‘沈桓钧’。”
“噗！”****千忍万忍，仍是没忍住，瞧见金正浩杀气腾腾的眼神扫向自己，慌忙一把捂住了嘴巴，满脸惊惧。
金正浩无心与他计较，沉声道：“可你的身份绝不仅仅是一个护卫这么简单。嘿嘿，茅山派在杨广小儿身边的负责人，这个身份有这么见不得人么？”
沈桓钧道：“你不过问我在隋军中的身份罢了……这个算什么正式身份？”
金正浩再一次哑口无言，茅山派主事这个身份确实不过是一个私底下的身份，大家都不会摆到台面上说。
这小子要么是装傻，要么是个愣头青。可是……茅山派怎么会在皇帝身边放一个愣头青？金正浩嘴角勾起了一丝森冷的笑意。
“沈小子，那你们打算怎么攻打辽东城？”金正浩想了想后还是看似随意地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桓钧阴着脸，一言不发。他虽然想事情仍嫌稚嫩，却不是白痴，知道军机大事不可轻泄。便算是自己看来很平常的消息，或许也会被对方利用导致己方溃败。
金正浩笑道：“便算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不是想把辽东城围到断粮，不战而胜？”
沈桓钧抬眼淡淡一瞥，不置可否。
金正浩冷笑道：“还在守着那迂腐的愚忠？别傻了，自从你行刺失败以来已经过来三天了，那头……”他胡乱指了个方向，代表隋军，“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做人做到这步田地，真不知该说你不招人待见还是说茅山不招人待见。”
没人来救？虽然这个答案早在沈桓钧预料之中，却仍感到一阵深深的失望和失落。
不可能有人来的。余昊向来不会强迫自己弟子做什么，张启宗更不用说，刘家方面没来落井下石都算客气的。这几方势力不动，皇帝更是有心无力。
沈桓钧阖上了双目，道：“我真的不知道。”
金正浩笑道：“不知道？好啊，我也不再对你用刑。我只把你带上城头，让你看看昔日的同僚此刻又会如何对你，或许你会被想起些什么啦。”说着竟当真解下绑住沈桓钧四肢的铁索。沈桓钧没有铁索绑缚，陡觉手足一阵酥麻，沉闷地跌倒在地。
金正浩使了个眼色，石炮麻利地接过铁索，将沈桓钧捆成了个粽子，还余下小半条铁索，被他恭恭敬敬地交到了金正浩手上。
在金正浩满意的哈哈大笑声中，沈桓钧像个破麻袋一样拖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