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家与法家的两级斗争 (2)
倒霉的子皋逃跑的时候遇到了那个被砍断脚的人,可是,他并没有抓他,反而把他带到了大门边的房子里去躲了起来。
到半夜,形势没有那么危急了,子皋问他的救命恩人说:“当初我没法违背君主的法令,只好亲自砍断了你的脚,现在正好是您报仇的时候,您为什么要帮助我逃跑?我实在没有面目接受您的帮助啊!”
那个人回答:“我被砍断脚,这是我的罪行所应该承担的,实在没有办法啊,可是当初您在审问我的时候,您反复的推敲法令,多次为我说话,很想让我免于刑罚,这我是看得出来的呀。等到审理完毕罪名成立,您的脸上都是哀伤,这我也看到了,我知道您的心意。您不是因为偏袒我才这样的,这是您的天性仁慈让您这样,这就是我喜爱您感激您的原因啊,现在您受了不白之冤,我一定要帮助您!”
子皋就是韩非子心中完美的法律的化身,能够公正地执行法律,只有这样,被执法者才能甘愿用法律来约束自己的行为。也就是执法者先要“作茧自缚”,把自己和法律放在一起,然后再去评判他人的行为。
如果随意地去侵犯他人的领地,那么自己那块小天地也会遭到入侵。如此混乱不堪,哪里还有自由可言?
可见法家相信绝对的个人自由带来的是社会的混乱,从而造成自由的缺失,唯有绝对的控制才能够把人心中的恶给压制下去,社会才能井然有序。道家相信我本自然,我本纯洁,只要给我绝对的自由就可以达到与天地同化的境界,随心所欲无规矩可逾越。但是即便是法家,在绝对控制的面具之下也在保护个人的相对自由不是吗?
文化拾遗
哲人王:这是柏拉图在《理想国》里提出的最理想的君王。他认为国家应该由最具智慧的人来领导,哲学家是爱智慧的人,所以哲学家应该成为国家的统治者。“哲人王”领导的城邦是柏拉图理想的城邦制度。
两个极端相遇在“无为”
道家认为人本来完全是天真的,因此主张绝对的个人自由;法家认为,人本来完全是邪恶的,因此主张绝对的社会控制。然而它们并非毫无共通之处。冯友兰先生先生说:“在无为的观念上,两个极端却遇合了。”
无论是道还是法,他们到达各自自由境界的途径都是“无为”。
庄子说,帝王之德在于“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群”。掌管天下的君王如果四海之内,事无巨细都要亲自过问,那么难免会厚此薄彼,做了这件事情无暇顾及另一件事情。所以道家的方法是“以无为为有为”,他只要发号施令,垂手便可治理天下。
尧的老师是许由,许由的老师是啮缺,啮缺的老师是王倪,王倪的老师是被衣。尧请教许由说:“啮缺可以担任天子吗?我想通过王倪邀请他。”许由回答说:“这样恐怕会危害天下呀!啮缺这个人,为人聪明睿智、机警敏捷,天赋过人,又能以人力去成就天然。他懂得去防堵过失,但却不能知道过失从哪里产生。要他担任天子,他就会凭借人力而摒弃自然。他将会以人为本体而区分人我,将会看中智巧而急着使用,将会被小事役使,被外物牵绊,四处张望而应接不暇,事事苛求完美,随着外物的变幻而不能保持常态。他哪有资格担任天子呢……”
聪明者为了不辜负自己的聪明,所以会像啮缺那样不停地去处理各种事情,自己忙得晕头转向却依然不能保证不出纰漏,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等待处理的事情却是层出不穷。如果想及一件事情,就必然有他未曾想过的事情,如此便有了缺陷。
那应该怎么做呢?道家提出的解决之道就是无为。老子说: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要试图去控制,由水在心月在天。花要落,便由它落;水要流,便随它流去。万事万物都能够自由地生长在自己的世界里,再寂寥的芙蓉花也有自开自落的潇洒,世界的一切都留守在自己的位置上,这样的无为,才是无所不为。
同样,韩非子要求的绝对君权,正是给了君主能够“不为”的权利。他认为君王应如“日月所照,四时所行,云布风动;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已;寄治乱于法术,托是非于赏罚,属轻重于权衡。”也就是君主只要拥有政府运作的机制和工具,他自己不必做任何事情,而事情却都办了。
汉惠帝即位后,见丞相曹参一天到晚都请人喝酒聊天,似乎无心治理国家,以为是曹相国嫌他太年轻了,看不起他,心里没底。他找来曹参的儿子曹窋说:“你休假回家时,碰到机会就顺便试着问问你父亲,你就说:您身为丞相,却整天与人喝酒闲聊,一不向皇上请示报告政务;二不过问朝廷大事,要是这样长此下去,您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和安抚百姓呢?看他怎么回答,不过你千万别说是我让你去问他的。”
曹窋按照汉惠帝的旨意跟他父亲闲谈,并加以规劝。谁知曹参听了之后,大发脾气,一边骂一边把儿子狠狠地打了一顿。惠帝听说之后就更加不解,第二天找来曹参责备说:“你为什么要责打曹窋呢?他说的那些话是我的意思,也是我让他去规劝你的。”
曹参听了,立即摘帽,跪在地下不断叩头谢罪,说:“请陛下好好地想想,您跟先帝相比,谁更贤明英武呢?”
惠帝立即说:“我怎么敢和先帝相提并论呢?”
曹参又问:“陛下看我的德才跟萧何相国相比,谁强呢?”
汉惠帝笑着说:“我看你好像是不如萧相国。”
曹参接过惠帝的话说:“陛下说得非常正确。既然您的贤能不如先帝,我的德才又比不上萧相国,那么先帝与萧相国在统一天下以后,陆续制定了许多明确而又完备的法令,在执行中又都是卓有成效的,难道我们还能制定出超过他们的法令规章来吗?”
接着他又诚恳地对惠帝说:“现在陛下是继承守业,而不是在创业,因此,我们这些做大臣的,就更应该遵照先帝遗愿,谨慎从事,恪守职责。对已经制定并执行过的法令规章,就更不应该乱加改动,而只能是遵照执行。我现在这样照章办事不是很好吗?”
汉惠帝听了曹参的解释后说:“我明白了,你不必再说了!”
这个萧规曹随的故事所体现的正是法家无为的思想。只要有合理的制度,各种事情都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无需人再去费神劳力。所以君主并不是真正的无为,他所做的是不让法律法规变质,那么他的意志就可以一直得到贯彻。
可见无论是道家还是法家,他们都希望有治于国,他们的放手看似不负责任地任由落花流水带春走,实则心中早有一片成竹在胸,能够洞察到自己的垂手之下所带来的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世界。
文化拾遗
苦瓜自苦:有一群弟子要出去朝圣。师父拿出一个苦瓜,对弟子们说:“随身带着这个苦瓜,记得把它浸泡在每一条你们经过的圣河,并且把它带进你们所朝拜的圣殿,放在圣桌上供养,并朝拜它。”
弟子们朝圣走过许多圣河圣殿,并依照师父的教言去做。回来以后,他们把苦瓜交给师父,师父叫他们把苦瓜煮熟,当做晚餐。晚餐的时候,师父吃了一口,然后语重心长地说:“奇怪呀!泡过这么多圣水,进过这么多圣殿,这苦瓜竟然没有变甜。”弟子听了,好几位立刻开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