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十分钟,第一张素描从男孩的手里出来了。陆玳玳接过还没来得及看,就被丁晨给抢了过去。
“哎呀,还是我来看吧。玳玳你嘴巴太毒,会打击到人家小孩子的。”丁大队长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边低下了头。。。。。“娘嘞个舅舅爹,你确定这是画的?而不是用相机拍出来的黑白照?”
“大叔,请不要把你的口水喷在小孩子的作品上,小孩子会伤心的哦~~”男孩子抬起手用笔轻轻敲了一下丁晨的脑袋,然后伏下身子开始继续画第二张画。
大家都好奇地围到丁晨旁边,想看看那个小孩到底画得怎么样。丁大队长虎着一张脸,很不开心地画往他们面前一拍,“看吧,看吧,瞧你们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陆南柯忍住笑,凑上前去看了一眼。虽然他不太懂画画,但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小男孩的水平不一般。一支简单的铅笔,一张干净的白纸,便能把一人描摹地如此逼真。就像丁晨说得,乍一看,真的很像一张黑白照片。
画上的男人留着一头乱七八糟的长发,络腮胡不知道是没空剃还是故意蓄的,像面具一样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前方,闪烁着鹰的锐利。
丁晨用手机对着画拍了一下,传回了局里。不一会消息传回来了,画上的这个人叫梁先,是一个行为艺术家。虽然平时的行为举止较怪异,但并没有什么犯罪记录。正好这时,第二张画也画好了。丁晨也拍了照片传回了局里。这次,局里反馈的消息就比较劲爆了。
画上这个面容消瘦的年轻女子竟是先前郁梦那个案子里,受害男生的姐姐。自从弟弟出事后,就一直下落不明。
丁晨“拍”地一声合上手机,满脸心奋地说:“应该就是她了!”
陆玳玳赞同地点了点头,陆南柯转过头对她笑了笑,“这样看来,郁梦的案子应该也不是自杀这么简单了。”她家老女人的直觉果然准得惊人。
“哟西!我们现在就去那个被害男生的家,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丁大队长双手握拳,干劲十足地下命令,再次充分展现了他老当益壮的风采。
男孩子闻言停下笔,一脸迷茫地看着他说:“那第三张画你还要不要了?”
“嗯。。。。”丁晨思索片刻,“还是要吧,为了以防万一。不过我现在要去调查事情,麻烦你画完了送局里去。作为交换条件,我可以不叫公安局来查这家网吧哦!”
男孩似乎是被他最后那一记俏皮的眨眼给弄懵了,过了很久,才慢悠悠地说了声好。
因为考虑到犯罪嫌疑人可能一直蛰伏在家附近,丁晨又特地打电话从局里调来了几个人。那男孩是T市人,家就在长合附近,开车过去一个小时都不到。
小刑警似乎是第一次亲自上阵去查案,一路上兴奋地不得了。快到那男孩家的时候,还特地对着后视镜整了整警服,扒了两下头发。
下车后,他一脸激动地看着陆玳玳说:“陆SAMA,一会我们是直接突击呢?还是长期埋伏呢?”
陆玳玳凉凉地瞥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走上去,记得敲门。”
小刑警愣住了,嘴张得能塞进一个特号鹅蛋。
陆南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嘴里还模仿着敲门时发出的声音“嘭、嘭、嘭”
丁晨觉得在还不确定嫌疑人是否在家的情况下,就带着一大批刑警闯进去会显得很不礼貌。所以,他决定只带陆玳玳和陆南柯上去,其余人都呆在下面等着,顺便留意一下附近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出没。
于是,还没从刚刚的失落里走出来的小刑警,再一次陷入了更大的失望里。。。。。他默默望着蔚蓝的天,无语凝噎啊!
丁晨和陆玳玳还有陆南柯三个人踏着长长的水泥楼梯爬上了楼,男孩的家在楼梯左拐第一间。
不知道为什么,陆南柯一看到那扇暗红色的门,就想到了“不幸”两个字。也许,是那副经久未换的褪色对联吧,又或许是那布满犄角旮旯的蜘蛛网,都让这个家在这条宽敞明亮的走廊里显出了灰蒙蒙的寂寥。
丁晨敲了好一会门,才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走路的声音。紧接着,门开了,一名面色颓然的中年妇女从门缝中探出了脑袋。
丁晨先把来意跟她简洁明了地说了一遍,又从口袋里掏出证件给她看。
妇人犹豫了一会,打开了里面的防盗链,对他们说了句“请进”
丁晨看她没有叫他们换鞋子的意思,就直接走了进去。
妇人指着客厅里的沙发对他们说:“随便坐”,然后便转身进了厨房,看样子应该是去沏茶。
陆南柯四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房子,没有想象中那么乱,收拾得还算整洁。只是墙角边的几盆花都枯死了,茶几上果盘里的几只苹果和橘子也没了水分,表皮皱成了褐色。到是果盘旁边的相框,干干净净的,在阳光的照耀下会闪烁晶莹的亮光。想来,应该是有人天天认真擦拭过。
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色衬衫、卡其色休闲裤的少年,坐在绿草如茵的操场上,对着镜头开心地笑着。阳光从他飞扬的黑发间落下,洒在他脸上,留下一片亮晶晶的色彩。
实话实说,看到这张照片,陆南柯有些讶异。因为在他的想象里,这个男孩应该有点不羁高傲,而不是像照片上这么温雅,就连丁晨看了都忍不住感叹:“一个笑起来很干净的孩子呢!”
妇人端着热茶从厨房里出来,正好听到了丁晨的这句话,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落进了滚烫的茶里。
“对不起”妇人连忙伸手擦了擦眼泪,“我这就去重新沏一杯。”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只是来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丁晨上前,从妇人手里接过托盘,放到桌上。然后,指着那个相框问:“照片上的人是你儿子?也就是我们的被害人程苏?”
妇人边抹眼泪边点了点头。
丁晨看了一眼陆玳玳后,继续追问:“我们调查到他还有个姐姐叫程盈,据说在他出事后已经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妇人抹泪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过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问:“盈儿那孩子不会也出什么事了吧?”
虽然有些残忍,但丁晨不得不如实回答,“是的。事实上,我们警方现在怀疑她和一起凶杀案、一起爆炸案均有关系,如果你有她的联系方式,还请及时告诉我们。这样不仅能帮助我们早日破案,也能赶在她犯下更多不可饶恕的罪过前,阻止她。”
“。。。。。怎么会这样。。。。。”妇人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双手捂住脸,失声痛哭了起来。
如果说这世上有那么一群人,他们天生就不太懂得如何安慰别人,那么这群人肯定是刑警。看着妇人如此伤心难过,丁晨和陆玳玳对视了一眼,但谁都没说话。
不是他们不想说,而是想不到说什么。对于刑警来说,死亡是经常要面对的。次数多了,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在死亡面前,他们要做的不是为已逝之人伤心掉泪,而是竭尽所能阻止它带走更多生命。
陆南柯对他们摇了摇头,小声说:“让她哭吧,没关系的。”难过的时候还能哭就证明还有好的希望,如果,连哭都不会了,那才是真正严重。
果然,过了一会,妇人渐渐平静了下来,低头对他们说了句“抱歉”后,就起身走进了房间里。
出来的时候,她的手里多了一个小本子,看起来像是电话簿。她走到对面的沙发旁坐了下来,将小本子放到茶几上,缓缓地说:“这上面有盈儿留下的手机号码,你们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能打得通。”
看到他们不解的眼神,她揉了揉泛红的眼睛解释,“盈儿不是我亲生的,所以和我一直不怎么亲近,但她和苏儿的感情很好。两个人经常同进同出,别人都夸‘比亲姐弟还亲’。苏儿出事的时候,她正好找到了工作,就从这儿搬了出去。这个号码是她走的时候留下的,我因为没什么事,也就一直没打过。”
丁晨拿过小本子翻了翻,然后又递给了陆玳玳。陆玳玳接过,对他比了个打道回府的手势。丁晨了然,他转过头对妇人说:“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如果,在这之后,你有她的消息,或是她回来了的话,务必拜托您想办法留住她,再打电话通知我们。”
“好”妇人疲惫地点了点,想起身送他们,却被陆玳玳按住了,“你能谅解配合我们,我们已经很开心了。只是,逝去的人无论如何都回不来了。活着的人,应该珍惜他无法再拥有的一切。虽然,我不信鬼神,但我希望会有天堂,能够让你们在那重逢。”
“。。。。。。谢谢。。。。。”妇人看着陆玳玳,勉强露出了一个算是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