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2日晚00:01分,陆南柯和苏立一身疲惫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其他两个人都还没睡,见他们平安回来了,纷纷吵着要给他们买面吃,说是能去晦气。陆南柯拿起床边的鸡毛掸子,敲了一下挂在墙上的钟,“大哥们,看看几点啦,你们是准备去厕所买拉面吗?”
“靠!陆南柯,你好恶心。”李乾嫌弃地用手扇了扇风。
小胖子重重翻了个身,有些烦躁地说:“你们都别说话了,我好累,要睡觉,呜呜。。。。。”
“就是,别说话了,快睡觉。”陆南柯立马附和了一句,顺便是用鸡毛掸子把灯给摁灭了。
陷入黑暗的寝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乖乖盖上被子,开始睡觉,只有陆南柯一个人睁着眼睛,怔怔地看着床顶。虽说离爆炸已经过去差不多有24小时了,但那时发生的种种却依旧鲜活地存在他脑海里,越回想就越深刻。特别是老女人翻身跃下来的那一刻,简直就像电影回放一样,不停在他眼前重播。
从大楼里逃出来后,老女人立马被丁晨塞进了救护车,他本来是想跟着去的。但丁晨没同意,说他作为受害者,要跟他回局里做笔录。
就这样,他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上,救护车和警车就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她的伤势怎么样了,要不要缝很多针,会不会很痛。
不过,依她的性格,就算痛到死去活来,也绝不会在脸上表现丝毫。这就是她,也许在很多眼里,他们会觉得她死要面子,活受罪。只有他知道,她只是不习惯。不习惯对任何人表达她的痛、她的脆弱、她的迷茫。因为她觉得,听得人不会真正理解,就像她以前总跟他说的,“这个世上没有谁能真的完全了解谁,无论他们多亲密。”
可是,他一直很想告诉她,这句话是错的。至少,在这世上,他是了解她的。
了解到,一个眼神,就能明白所有。
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两个多小时,陆南柯还是没能睡得着,感觉脑子里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一样,晕晕沉沉,想什么都是模糊的。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想来想去,所有的记忆好像都跟她有关。
小的时候,他被别人欺负了,老女人说要帮他报仇,就在那小孩放学的路上点鞭炮吓唬他。结果把人家小孩吓得回去大病了一场,那家的家长知道事情原委后,闹到了他们家,非得要讨一个说法。
记得那次,老女人被陆奶奶批评教育了好久,还扣了半年的零花钱,连晚饭都没有的吃。半夜,他偷了冰箱里的牛奶,送到她房间里去。却看到她正曲着两条腿,靠在床上看柯南,笑得那叫一个欢。他把牛奶递到她嘴边,好奇地问:“你为什么不难过?”,老女人眯着眼睛摸了摸他的头,“为什么要难过?”
是啊,这点惩罚,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脾气差加上小暴力的她,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说教,善意的、恶毒的、刻薄的、愤怒的。。。。。形形色色,她早已百炼成钢。
至于零花钱,她一直是都没什么概念的,在同龄女孩都开始盘算着用零花钱买一些漂亮衣服、首饰的时候,她还对打扮一窍不通。每个月拿到零花钱最多就是买点柯南的漫画看看,剩下的都给他买玩具了。至今,他房间朝南的木架上还放着各种汽车模型、飞机模型、手枪模型。其中不少还是绝版,不知羡煞过多少来玩的同学。
虽然年轻时候的老女人在别人眼里是个十足的坏孩子,经常打架、藐视老师、还隔三差五地逃课,可她却是这个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比陆奶奶、陆爷爷还好。十岁生日那天,少不更事的他在很多很多人的祝福下许愿。对着满屋五颜六色的灯光,他虔诚地默念,“希望可以一直和陆玳玳在一起,做那个永远不会责怪她的人。”
无边黑暗中,陆南柯翻了个身,面朝着墙壁微微笑了。
下一次,等到他二十岁,还许这个愿,说不定就能实现。
“喂~~~陆南柯你还没睡着吗?”突然,对面的李乾从被子里冒出脑袋,小声问了一句。
陆南柯赶紧转过身,对他比了抱歉的手势。
“没事!不要老翻来翻去就好了。”李乾很爽快地咧嘴笑了笑,就又把脑袋重新塞回了被子里。
陆南柯默默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避开各种形态的拖鞋和垃圾,走到阳台上,反手把身后的门给轻轻带上了。
九月,已经入秋,晚风开始有了一丝凉意,但星空依旧绚烂如夏日,而且还多了一份高远的距离感。他倚在栏杆上,看着北面那连成一只汤勺的北斗七星,不停转动着手里的手机。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她呢?
还是不了吧,都这么晚了,她肯定已经睡了。
可是,刚缝合好的伤口一定很疼,说不定她痛得睡不着呢?
唉。。。。。打还是不打?
简直比高考试卷上那道分值很大,但碰巧他又不会的选择题还要难抉择。
手机都被他放在手心里攥热了,但答案依旧闪烁如那阴晴不定的星空。
陆南柯眯起眼睛,多希望能透过重重夜幕,看到那间远在千里之外的病房里的所有情景。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他心猛地一颤,赶紧低下头去看,却发现是丁晨打来的。
说心情一下子从天堂跌了地狱那太夸张,但小小的失落还是有的,不过,都这么晚了,丁晨找他会有什么事呢?
带着一丝丝疑惑,他点开了接听键。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说话,那头也是一片沉默。过了一会,就在他忍不住要出声的时候,那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喂?”,竟然是陆玳玳。这一刻,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他的心情了,开心?激动?好像都不太准确。应该是那种在地狱门口徘徊了很久,不敢进去,但又无法离去的人,突然见到上帝向他伸出了手,他紧紧地握住了。瞬间,身边的景物全部更迭,由青面獠牙的小鬼,变成了唱着圣歌的天使,那种喜悦,无法言说。
“喂?怎么不说话?没睡醒吗?”电话那头,老女人稍稍提高了音量,陆南柯赶紧回了句,“没,还没睡呢。”
“哈哈”老女人轻笑了两声,“我就知道,你小时候就这样,一有心事铁定失眠!”
“是吗?我怎么没发现?”被她笑声感染了的他,也不自觉地把嘴角勾了起来。
“嗯。。。。。”陆玳玳停顿了一会,“上小学二年级的时候,你不小心把班上养的金鱼给撑死了,那天晚上你就没睡得着吧。那黑眼圈重的,大熊猫见到了肯定跑上来啃你两口,同类啊!”
“呵!”陆南柯低声笑了一下,“那么久远的事了,你居然还记得,真了不起。”
“哼,那当然了。对了对了,还有那次!”
“哪次?”
“就是你第一次收到情书的那次,晚上激动得没睡得着吧。”
“额。。。。。”陆南柯认真回想了会,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不是他的情书,而是别人要他转交给她的。他拿着那封情书纠结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撕碎了,丢进家附近那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
“怎么不说话了?想抵赖是吧,告诉你没门。此案证据确凿,我现在就代表柯南逮捕你,哈哈!”
老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陆南柯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语气也跟着轻松了起来。
“没,没打算抵赖,等你伤好了,我就乖乖递上双手让你拷着送去毛利侦探事务所,然后你跟你偶像商量下,该给我定个什么罪,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老女人沉默了会,“已经不疼了,昨天的事,吓到了吧?”
“是啊”陆南柯转个身,面对着栏杆说:“被你满身是血的样子吓到了。”
“啧!我那不是没办法吗?”
“我知道”
“知道还说什么说!”
陆南柯轻轻拍了一下栏杆,“想说呗,那个。。。。他们都说你在校门口把校长给打了,还扬言,如果我出了事,就要让整个A大陪葬,是。。。真的吗?”
“啧!我那不是被气得口不择言了吗?”
“。。。。。我就知道”
“你。。。。。。”老女人被他弄无语了。
陆南柯把手机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举时间长了,手酸。兀地,他想到老女人的左手受伤了,只能用右手举着,便赶紧问:“你手酸不酸?”
“嗯?”老女人错愕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问我手疼不疼。”
“不是,我说你用右手拿了那么长时间手机,不累吗?”
“不累啊!”老女人笑了起来,“有我们勤劳勇敢的丁大队长代劳着呢!”
丁晨悲戚地呜咽了一声,可怜他老人家,从刚刚到现在都换三次手了。
陆南柯也想笑,但考虑到里面有人在睡觉,只能使劲憋着。
突然,老女人问他:“心情好点没?”
陆南柯伸手摸了摸嘴角的弧度,“嗯,还不错。”
“那就去睡吧,天都快亮了,变熊猫就不招美女喜欢啦!”
“嗯”虽然有点舍不得,但他还是同意了。
“那,晚安!”
“等等!”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为什么会开枪打断那四根梯绳,你不是不知道电梯有自动安全保护装置,在梯绳断裂,脱落的情况下,电梯会自动紧急刹车。”
这次,老女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不是被逼无奈了吗?我到那的时候,距离十四层的炸弹爆炸只剩下五秒,只能放手试一试。”
“那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老女人又“啧”了一下,“那就一起被炸成碎片呗。”
“是吧?”突然,一阵风刮过,将他这两个字吹散在了空气中。他望着这场夏季末平地而起的怪风,无言地笑了。
如果说,以前还有可能将他这份无处安放的情意深埋在心底变成秘密,那,今天听到她这句话后,就都变成不可能了。一生要相识的人很多,可又有几个能义无反顾地跟你说:“如果救不了你,我们就一起死。”也许,一个都不会有。
可他,很幸运地遇到了,所以,不想轻易错过。
“晚安,陆玳玳!”
为什么木有评论呢?难道我写得让大家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