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晚膳众生相

回了韵轩，沈萱倚进了软榻，一手拿起未看完的书，暗自出神，习惯了云淡风轻的生活，终究还是有些不适应这样步步为营，事事小心的日子，之前跟一众沈家姐妹约好过几日到韵轩再聚便散了，不多的几次接触便可略略了解每个人大概的脾性，大姐人如其名，性格也是冷冰冰的，不爱与人多接触。二姐八面玲珑，心计谋略想来不差，四妹、五妹因都是庶出，并不曾多言语，六妹年岁尙幼，天真烂漫，七妹八妹更是年少。三房中大房现在一家独大，人口众多，除了大夫人，其他人都还没有见过，这也可看出大夫人的治家手段。二房夫人虽有泼辣然心计不足，三房看似一滩静水，其下波动未可知。整个家中主心骨在老夫人，看似慈和但洞悉一切，只要是不对沈家有害相信老夫人是不会管的，只是在对待自己这件事情上态度未知。沈萱揉了揉额角，整个沈家太平和，平和到似乎她只是一粒石子如水，未曾有一点波澜，祖母慈爱，母亲关心，姐妹和平相处，这种大家族的生活让人感到压抑，同时让她感到一丝不平，凭什么，回来之后未有人关心一句自己的娘亲，就好像她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对这些冷情冷性的人来说，除了利益，还有什么能打动他们。娘亲一个人在偏僻的别院数十年，郁郁而终，而这些人高床软枕。娘亲一个人支撑自己的生意，这些人现在却要抢娘亲的心血，凭什么，到底意难平，不能释怀。思绪又回到了那日娘亲的病床前，那个始终对自己温柔慈爱的人抚着自己的脸庞：“萱儿，你长大了，长成大姑娘了，娘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是有这样一个聪明乖巧的女儿，娘自知时日无多，往后恐怕不能再陪你了，你这孩子从小比别人懂事有主意，对在这别院生活也心中有怨。但娘希望不要为娘伤心，也不要耿耿于怀沈家人，他们再怎么不好也是你的亲人，你答应娘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娘去世后沈家肯定要接你回去，沈家人自是不好相处，但凭你手中的生意，她们也不会太为难你，你也快要谈亲事。娘不求其他，只要你不要像娘一样做人妾侍，宁为寒门妻，不做寒门妾。若是亲事不和，你去找你外祖父外祖母为你做主，娘不孝，你替娘在你外公外婆面前多尽孝，也算全了娘一点心愿。娘不是一个好娘亲，没有多教你什么，只是有一点，娘希望你记住，不要太执着，伤了你自己。”这是娘亲说的最多的一次话，那双温柔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彷佛一眨眼眼前人就没了一样，只是现在，无论自己如何睁眼也看不到了，沈萱黯然的闭眼，不愿再多想下去。繁杂的思绪，午后安静的氛围，沈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瑶儿进来看见小姐就这么蜷在榻上睡着，眼中闪过心疼，将掉落的书收好，轻轻的盖上毛毯，便退出了内屋。沈萱睁开眼看了下身上的薄毯，随后安心的睡去。一出门，颖儿走来：“瑶儿，小姐可是午歇了？”“恩，小心守着，不要让人进去打扰”，瑶儿嘱咐道。“恩，放心吧，小姐从回来以后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都不开心了，早知道就不要回来”，颖儿轻声抱怨道。“颖儿，以后这种不许再说，你想害小姐吗”，瑶儿难得冷着脸对着颖儿。“我知道了，我也是心疼小姐，也就在你们面前说说”，颖儿应道。“”以后这样的话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哪天隔墙有耳传出去，知道么”，看着颖儿认错的样子，瑶儿柔和了神色，她一直把一同长大的颖儿看着自己妹妹疼爱，很少严厉。“恩，我省得的”，颖儿虽然单纯，但并不傻，会抱怨也只是看小姐不开心。她知道自己帮不了小姐什么大忙，不拖累小姐就好。傍晚，沈萱领着瑶儿去沈老夫人的院子，因着沈萱回来，沈老夫人便将一家子聚到一起用膳，也是将沈萱介绍给府中众人，其实沈萱只是一庶出的女儿，按说不必如此。但沈老夫人略有愧疚，沈家各房各有想法，沈萱倒是显得重要起来。到了沈老夫人的院子，依旧行礼过后，沈老夫人开口道：“萱儿，来见见你父亲。”沈萱未曾抬头，只是低眉顺眼的向一侧走去行礼道：“见过父亲。”不亲近也不激动，好像就只是对一个陌生的长辈。沈傲风看着眼前已然亭亭玉立的女儿，脑海里模糊的闪过那个清冷如玉的女人，心中一瞬似有许多感慨，声音放低了些：“萱儿，都这么大了。”沈萱只是低着头，好似脚下突然长出了花一般。沈老夫人笑着接口：“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当年可还是在襁褓里的小女娃。”看着沈萱的目光瞬间恍惚了下，似在怀念什么、沈傲风不在多言，纵使是自己的女儿，多年未见未曾亲近，他也无话多说。“好了，用晚膳吧”，老夫人发话，众人自然无言，男眷都在外室用屏风隔开，内室里女眷们按等级坐好，这样的聚会并不太多，是以外室酒杯推盏，讨论国事生意时起彼伏，而内室陷入静寂中，偶尔有碗筷的轻放声，直至老夫人放下碗筷，众人一致的停手，漱口后，沈萱暗暗松了口气，食不言在沈家自然是有的，可当初在别院只有自己与娘亲，并没有特别注意，回沈家后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细嚼慢咽，着实让沈萱厌倦，吃了一点就当应付了。“萱儿，今儿家里学堂休沐，你回来也有两天了，明儿便同家里的姐妹一同去学堂吧”，老夫人端坐在上座，缓缓开口道。沈萱顺从道：“是，萱儿知道了。”“理应如此”，一旁的二夫人顺势接道：“萱儿初来乍到，对这还不熟悉，明儿就随玉儿一起去吧。”说完暗自瞥了沈玉一眼。沈玉似是对嫡母突然点到自己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两息过后，才低低接口道：“是，玉儿知道，明儿会同三姐姐一起去学堂的。”怯弱的声音引来二夫人暗暗的皱眉。沈萱对着沈玉一笑，也不推辞：“如此，便劳烦四妹妹了。”老夫人入定般坐着，仿若眼前的一切都没入她眼。大夫人看着，暗暗撇嘴，也没说什么。转而向着老夫人：“娘，老爷的四十寿辰您看要大办么？”老夫人略略思考了下：“就依以往吧，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做，我落个清静。”“是，娘”，大夫人笑答。二夫人心中微妒，面上却不露，只笑着说：“大哥寿辰到了，届时大嫂若是忙不过来，便让我和三弟妹去帮忙吧。”三夫人未应声，只在座位上微笑的听着。“这般，倒是辛苦二弟妹和三弟妹了，届时若是有事，就劳烦你们俩了”，大夫人心中不屑，嘴上客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