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陆炳问道。
“不是,我只是有话没说完。”朱厚熜道:“你说我心狠,但我还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的心还不够狠,起码对你下不了杀手。如果有朝一日,你我兄弟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时候,亦或是我能够真的狠心斩下你头颅的时候,到那时候我或许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帝王吧。”
“即便你我兵戎相见我也会退避三舍,以纪念你我的兄弟之情。真到了那一日,一旦开打,你我都要全力以赴,这样才是对对方的尊敬。”陆炳说道。
朱厚熜哈哈大笑道:“陆炳啊,陆炳,你现在还在逞强吗?我是不想看到这一幕,而不是留不下你!你看这是什么!”朱厚熜说着猛然一刷龙案上的茶杯,茶杯碎裂,奉天殿的大门应声打开,近百弓弩和火铳密密麻麻的对向陆炳。这些手持弓弩和火铳的人都是身手矫健有武功底子的人,陆炳早就发现了他们盘踞在大殿外,却并未理会。他想见见朱厚熜,也想看看朱厚熜到底有什么长进,更明白从进入宫门的那一刹那就被人盯上了,那时候跑和现在是一个效果的,还不如静观其变的好,匆忙逃离反而容易激怒朱厚熜痛下杀手,并落入早早布置好的陷阱之中。
“哈哈,我若想动手就不会等到现在,可现在也不晚!”陆炳大喝一声飞身扑向朱厚熜,扑到跟前却大叫一声不好。首先身后的火铳手并未放枪,若是说他们担心误伤到朱厚熜尚且可以说得通,但护主心切的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再看朱厚熜,他竟然不是朱厚熜!
其实这么说倒也不准确,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朱厚熜,但是却只是朱厚熜的影响。朱厚熜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块硕大的水晶,刚才朱厚熜就是躲在后面对陆炳说话的,而现在那里却只是朱厚熜的像而已,这应该是用了折射的原理,通过某些方法把朱厚熜的样子转到水晶上合成一个影像。看来朱厚熜身边的能人的确不少,而告诉自己那些把戏的人应该不是夏言,正是发明这些的能人。
刚才还不觉得有什么,应该是奉天殿中的光线很适合,所以陆炳压根没发现这块透明水晶的存在,更没发现影像的不妥,只是隐隐觉得朱厚熜的声音有些怪。但现在想起来的确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或许是用了某些管道来传声吧。而现在奉天殿的几扇门一开,外面的光线透了进来,这才发现水晶的存在。而朱厚熜影像也在此时受其他光线的破坏模糊起来,陆炳回身看向那些火铳手,站在御阶之上这才看到外面已经布满了人马。陆炳来不及想这是什么道理,只能匆忙应战,惨然一笑扬声笑道:“朱厚熜,你的确长进了。”
朱厚熜的声音从陆炳身旁传来:“陆炳,你可以带刀入宫,你却没有,这说明你没有谋反之心。朕欠你太多,一时间难以还清。古有诸葛孔明七擒孟获,朕没这么想降服你,也降服不来你,但朕答应你,饶你三命,今天是第一次。”
“呵呵。”陆炳冷笑道。
“你爱讲义气,朕就跟你讲义气。从今天开始,你速速离开京城,你的兵马你可以带走,但不准再入顺天府一步,否则格杀勿论。你自己去疆外打下天下,朕给你三年时间,疆外自立为王也好还是藏于疆外当个富家翁也好,总之不准踏入大明一步。三年一过,朕就要饶你第二命,接着是第三命。三命一过,法不容情,朕绝不留你!到时兄弟之情恩断义绝,休怪朕狠心!给朕滚!”朱厚熜道。
陆炳眉头皱起,快步走下御阶,大步朝着宫外走去。被朱厚熜摆了一道,败在以往小老弟手里的感觉十分不妙,但同时陆炳也笑了起来,朱厚熜长大了,自己也放心了,可朱厚熜真的容得下自己吗,他如此反复,只怕自己又要多了一个劲敌了。
陆炳昂首阔步的走出了宫殿,朱厚熜闪身从一旁的暗阁中走了出来,望着陆炳离去的背影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由得叹了口气。陈洪这时候出现在朱厚熜身旁,低眉顺眼微弓着身子,并不言语。朱厚熜摇了摇头,指着陆炳已经渐行渐远的身影发疯的狂吼道:“朕赢了,朕乃天下,天下皆朕!陆炳,尔等一介莽夫,又何能称霸,还不是朕给予你的。朕对你已然仁至义尽,休要怪朕心狠,这天下只能有一个霸主!你输了,你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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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炳仓皇跑出京城,在一个不起眼的农居找到了魏和说道:“最近注意,东厂的人太厉害了,他们比咱们历史悠久,跟他们认真起来玩情报组织咱们还太嫩。我们掌握了前朝锦衣卫和东厂的部分精华,但他们的老根儿还在,总之难以对付。一定要小心,把非精锐隐藏不深的探子都撤了吧。总之谨慎行事,切勿中了对方的圈套,反被对方传递出来假情报,兄弟们为此丧命更得不偿失。注意陈洪,切不可轻敌,他应该是个棘手的人物。”
“属下谨记主公教诲。”魏和说着牵过一匹马。
陆炳说着翻身上马,道:“我先去办点事儿,你尽快布置。”语罢陆炳轻喝一声马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了出去,但片刻后陆炳又折了回来。
魏和问道:“主公可是忘了交代什么事儿?”
陆炳点点头说道:“是的,我忘给你说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我的身份已经护不住你了,布置完一切退到霸州去等情报,如果形势逼人赶快回山东。魏和,我的好兄弟,别逞能,我不想失去你。”说着陆炳再度调转马头再次离去。
魏和的眼角湿润了,他曾被判过陆炳,但他不会再背叛,有这样的主公除了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还能用什么报答他呢。
陆炳一路飞驰朝着红螺寺而去,今天他没想到能救出陆吟,但为了防止家人担心只能说亲力亲为去救人。实际上陆炳把救人的人物交代给了另一群人,一群他不是十分信任却足以托付此次生死任务的人。
同时,陆炳也想了,万一陆吟救不出来人也只能舍了陆吟,朱厚熜不会害自己女儿性命,虽然前途堪忧但毕竟是公告天下的公主,朱厚熜也不会太过分,出尔反尔尤其是这种广而告之的事情,有损皇家尊严,所以陆吟起码是暂时安全的。陆炳绝不会让一家人陪着陆吟去死,孰轻孰重陆炳拎得清,现在他不再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莽夫,而是一家之主还是千万人的主公,他的一举一动关乎着许多人的生死。
当然,陆炳知道是谁救得陆吟,这些人正是受他所托去救人的,他们就是住在红螺寺的少林武僧们。陆炳之所以一直咬定青山认准了不是他的人救走了陆吟,那是陆炳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便是朱厚熜已经知道是少林寺武僧救得人,如果自己承认了那便是给少林寺惹了麻烦,如果不承认日后少林寺也好推脱一下,起码不至于是灭顶之灾。而朱厚熜后来的话也证实了这一点,他的确是知道了,少林寺将有大祸,红螺寺的少林武僧更是暴漏在危险之中。
陆炳在宫里的时候不能立刻就走,否则就露了马脚显示出内心之惶恐,但出了宫,陆炳交代完主要的事情便要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心中心急火燎不停地在呐喊,千万不要出事儿啊。
红螺寺一片寂静,这本就不正常,作为北方著名的大寺,就算这个点儿没有成群上香的也有零散的信徒居士或者香客吧。可现如今山路上什么都没有,陆炳来到山路下并不下马,也对亏他骑得乃是一匹神骏,竟然顺着山路就这么奔了上去,普通的马儿是不敢的,不光没这纵宽更是连这胆子都没有,若是强行上山爬石阶,非得折了马蹄跌到山底不可。马儿步步而上,马不停蹄就跑到了护国寺的匾额下。
陆炳看到一个武僧死在了柱子下,他坐在地上浑身是血,满身刀伤,血还是温热的,说明人死了不久,连武僧的身体都还没僵硬。陆炳看了看,人没救了,只得把武僧环睁的双眼给用手抹上了,死不瞑目或许是最惨烈的死法了。
陆炳下了马,比马儿奔驰的还快,一溜烟的冲到了山顶。到处都是血,血色蔓延了整座红螺寺的大雄宝殿,空气中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而地上也满是僧侣居士的尸体,其中不乏少林寺武僧的身影,就连大殿上佛祖的塑身也被射上了箭矢溅上了鲜血。
“谁!”陆炳拔刀出鞘对着门口方向吼道,大门“吱呀”一声闭上了,门后站着一名僧人,正是一脸平淡的悟须。悟须吟了声佛号说道:“陆施主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