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月拿着勺子在碗里转来转去,半天没开始吃。若蒙见了,不禁叹气,问:“公主,怎么不吃啊?不合胃口吗?要不奴婢去叫厨子重新给您做?”
荆月抬起头,脸上却是笑眯眯的,道:“我没胃口,吃不下。”
“公主……”
“好了好了,我吃还不行吗。”荆月看着若蒙一副泪盈盈的小可怜样,不由得大叹一声,用勺子舀着粥往嘴里送。
若蒙笑了,可是,还没等她完全放心下来,荆月却突然站起来,脸色有些难看,直直冲向放着玉盆的地方,对着盆子大吐特吐起来。她胃里本来也没什么东西,所以只呕出来一些水和胃酸,到最后,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是在干呕。
若蒙吓得不知所措,连忙为荆月拍背顺气,急急问道:“公主,公主,您还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荆月才止住呕吐之感,若蒙连忙端来清水,她清洗了口腔,用毛巾擦净脸部,然后被若蒙扶着坐到床上去。
荆月皱着眉,脸色十分苍白,她瘦得厉害,白色的衣衫下显出清晰的骨骼的轮廓,单薄得好像纸片儿似的。
“公主,奴婢去给您请御医吧。”
“不用了。”荆月闭上眼,疲倦无力。
“公主!”
“乖,听话。”她睁开眼,淡淡地看着若蒙,没有半分怒意,却让若蒙心里一颤,乖乖闭上嘴。
“是,奴婢知道了。”
无视若蒙担忧的眸子,荆月搬了个凳子往窗前一坐,很是无聊地抄起把剪刀,对着一盆极品墨兰开始修剪。
少女的一头乌丝松松地系于脑后,柔顺地披在削瘦的背脊上,她一身白色软裙,裙摆层层叠叠,衣襟上绣着大朵簇拥着的玉兰,别样雅致。荆月纤细的双手灵巧地翻飞着,露出一截细细的皓腕,在墨兰的掩映下宛如精致的白瓷一般。
荆月很专心,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面颊上,肌肤好似透明,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却又美得惊人。浓密翘长的睫毛带出一片浅浅的阴影,眸子黑极了,寂静而深邃,又像是璀璨的黑宝石,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若蒙呆呆地看着荆月,几乎移不开眼睛。
好美!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以前的祁宁公主没这么美,论容貌公主也只是中上之姿,靠着华丽的衣袍和贵重精致的首饰添了一份美丽,浑身上下只有皇室中人独有的富贵之气,还有吓人的骄纵戾气,令人不敢靠近,可是,现在的公主,好像多了些什么,光是远远看着,就不由自主失了神。
荆月的脸颊瘦得巴掌大,下巴越发显得尖,隐约带着一股凌厉,肌肤白得没有半点血色,透明得几乎可见看见皮肤下的血管。若蒙见她如此摸样,心中不由得一紧。
“公主。”若蒙轻轻叫了荆月一声,公主这段日子都没有怎么发过脾气打骂她,还亲和得像邻家大姐姐,让她终于放下心中的胆怯,开始真心实意地为这个公主着想。
“什么事?”荆月懒懒道。
“策公子的医术真的也很好,御医们没有办法,就叫他来试试吧,说不定策公子真的能够治好您呢。”若蒙说道。
“真的不用,我感觉我的身体还不错,若蒙你别担心,乖。”荆月笑道。
“公主!”若梦急了,“在这样下去您的身体怎么撑得住?”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不行,奴婢一定要把策公子请来!”小丫鬟被荆月满不在乎的态度气得直跺脚,眼睛一瞪,很是坚决地跑出去。
荆月哭笑不得,原本怕她怕得要死的小女孩怎么有胆子瞪她了?
“哎……”少女轻叹一声,将花盆一推,起身走向庭院,寻了个有阳光可晒的草地,盘腿坐下。
找不到身体上的病因,或许真的像那位御医说的,这是心病吧。
荆月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平躺在草地上。天空蓝得十分纯粹,白色的云团像棉花糖一样,可爱得紧,微风轻轻吹过,拂过她的面颊,带来泥土和花朵的芬芳。
放在现代,这应该算是什么心理病呢?厌食症?失眠症?
虽然最开始她很得意自己这幅身体很柔弱,但现在她真的很烦这种病恹恹的感觉,当了几天病西施下来,荆月无比怀恋自己当初的彪悍人生。
她摸着自己的心脏,隔着衣衫和肌肤,心脏的跳动依然清晰有力。心病,是说明她真的有慢性自杀的倾向吗?
“阿觉,要是你知道我把身体搞成这幅样子会不会后悔留下我一个人呢?”荆月摸着消瘦的脸颊,自言自语道。她静静地凝视着广阔的蓝天,结伴的飞鸟不时灵巧地掠过,羽翼在蔚蓝天穹里划出几道亮白,灿烂无比。
天穹高远,她的目光穿过千万丈的距离,寂静又沉默地投射在那遥不可及的另一端,几年光阴恍然在眼前反复翻飞,从最初的相识相知,并肩作战,到后来的相惜相爱,水**融,他们经历了很多,汗水与鲜血,浇铸着他们的爱。她从来没想过黎觉会离开他,独独留下她一人,品味这孤独的酸楚,痛苦的煎熬。
这些日子来深深埋在心中的记忆好似决堤般喷薄出来,霎时震痛了她的整个心扉。荆月紧紧闭着双眼,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突起。她真的没办法不去想,每当她独处时,巨大的酸楚和闷痛总是不由自主地席卷而来,冲破她的自制力与伪装。黎觉的面孔塞满了她的脑海,温柔微笑的,扁着嘴生闷气的,还有……沾满鲜血的,痛苦像暴风雪一般在她的体内肆虐,几乎绞碎了她的骨血。
阿觉,阿觉,阿觉,她反复低声唤道。还要等多久,她才可以去见他?
“公主,我把策公子找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惊醒了荆月。若蒙小跑进来,面颊泛着红晕,像颗桃子似的,眼睛亮亮的,笑容雀跃。
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阴沉沉地跟在女孩身后,火红的衣袍随风飞扬,衬得他面如白玉,发黑如墨,十分俊俏,一双眼睛更是极为有神,黑亮亮的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像是烧得红亮的铁块,热气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