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月怪异地看他一眼,他有必要这么紧张,连饭都不吃了?
上次见他在湖边钓鱼,她一时心血来潮,让他教自己钓鱼,谁知他答应是答应了,但不到十分钟他就收拾东西要回去,一问,这人竟然说吃饭的时间到了,于是半点不耽误翩翩然地走了。
这种人竟然会牺牲吃饭的时间来看她?
此时若蒙回来了,几个丫鬟将饭菜摆了一桌。荆月也不想装什么柔弱女子,拒绝了她们在床上用膳的提议,直接蹿下床,往饭桌边儿一坐,她是真的饿了。
叫退了下人,屋中此刻只剩他们两人。明泗水慢慢走到桌边,荆月完全没管他,已经在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脸上还沾着几粒米饭。
明泗水还是头一次和荆月一起吃饭,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荆月吃东西时的生猛模样,一时之间不由得呆了呆,向来教养极好的汴塘皇子忍不住问道:“你……是很久没吃饭了吗?”
荆月半抬起脸,鄙视地看他一眼,嘴里包着食物,含糊不清地说:“你懂个屁!饭就要这样吃才香!”
她是在军营里混惯了的,只要不是需要讲究的场合,基本上她都是这种吃法。军人嘛,讲的就是一个快字,饭都吃不快,怎么能成为一个好战士,是不?
“祁宁公主虽然娇蛮,但也是自小受着皇室最为严苛的礼仪教导,若你不改改这用膳的习惯,一定会叫旁人生疑的。”明泗水摇摇头。
话一落音,明泗水顿时又愣住了,对面那个粗鲁的少女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饭渣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此时荆月神情端庄,后背挺得笔直,动作优雅至极,俨然一个受过极好教养的千金大小姐。
不过这个状态荆月只持续了三秒钟,然后一下子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东西:“用不着……担心,我能行的,呃……话说这些菜味道真的太清淡了,咔嚓……我好些日子没吃上好东西了……咕噜咕噜……太医总不让我吃红烧肉……说影响伤口的恢复。”
“……你吃慢点好吗?”明泗水笑容有些僵硬,“你这样让我很没胃口。”
“吧唧吧唧……明天一定得让他们给我端一盘红烧肉才行!”
“你嘴里的饭渣飞出来了。”
“哦?是吗是吗?对不住了……咕噜。”
“不要把汤汁溅到我的衣袖上……”
“咕噜咕噜……”
第二天,厨房终于在荆月的威逼下,给她做了一道红烧肉,外加一只香喷喷的鸡腿,可是荆月却突然吃不下了。
她欲哭无泪地坐在桌子前,手里捏着一只肥油的鸡腿,若蒙站在她身后,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荆月张开嘴,咬了一口,努力想要咽下去,可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立马冲到旁边对着一个大盆子哇哇地吐起来。
“公主,公主,奴婢去给您请太医吧,您看您都吐了好几回了。”若蒙连忙给荆月拍背顺气。
“去吧去吧……”荆月无神地说。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成天不是头痛就是胃翻的啊,连饭都不让她好好吃,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她果然该早早地去找阿觉……
不多时,若蒙带人回来了,浩浩荡荡竟然有七八个。
原来是昨晚荆月头疼,冯太医找不出病因,所以禀报了皇帝,从太医院请来了数名御医。若蒙去找冯太医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太医们刚刚到来,于是便一起请来了。
荆月乖乖坐着,任由几个太医挨个儿把脉,望闻问切都上了一遍,折腾了好久,最后太医们面面相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砰砰砰一同跪在地上说:“请恕臣等无能,未能查出公主为何头疼呕吐。”
荆月本来正闭着眼睛睡觉,听见这话吓得连忙睁开眼,问:“没查出来啊?那怎么办啊?对了,我晚上还失眠呢。”
这是实话,可没糊弄人家。她晚上确实睡得不好,不,应该是很不好。每晚都梦见阿觉,一梦就是他死时的惨状,她总是哭醒,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只能睁着眼睛到天亮。
“公主,从脉象上看,您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毛病,顶多就是虚弱了一些。”一位太医说。
“没毛病?没毛病我能不是痛就是吐吗?”荆月瞪眼。
“公主息怒!”一干御医们惶恐扣头。
“启禀公主,微臣认为,既然公主的身体并无大碍,那么,有没有可能这是心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御医说。
一听这话,几个太医纷纷七嘴八舌的嚷起来,反对的支持的差不多各占一半,冯太医吵得面红耳赤,胡子几乎都吹起来了,一直反对心病的说法。他说他在公主府里的日子也蛮久了,每天都要看见祁宁公主,从未发现公主有什么不开心的情绪,这心病一说,必是胡扯。
荆月却怔了怔,喃喃着:“心病?”
“是啊,公主是否有什么心事,让您觉得很难受,导致您……”
御医的话荆月已经听不见了,她只觉得心脏似乎一抽一抽地疼,一些画面浮现在脑海中,那么暖,那么痛。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荆月无力地挥挥手。
御医们离开后,她静静地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直到若蒙怯怯地喊她,荆月才回过神来。
“公主,要不,奴婢再去请策公子来给您瞧瞧。策公子的医术也是很厉害的,他们都说策公子自小就是个神童,连皇上都夸赞过他呢。”
容策是当朝太医容海天的独子,从小便跟着父亲习医,天资过人,三岁便能识字,四岁就认得了几百种草药,八岁就能独自看病抓药,十二岁时因治愈了一位官夫人的疑难之症而声名大噪,年仅十七岁医术便媲美宫中年过半百的老御医,在都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颇有盛名。
要不是因为皇帝觉得他年纪尚轻有经验不足之嫌,加之容策本人也不想进宫,不然有可能他会成为太医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御医。
策公子?纳兰明月的未婚夫之一?
荆月微微扬起眉,笑道:“不用了。”
据她所知,那容策可是个火爆脾气,对纳兰明月向来不假辞色,见一回骂一回,她还是别去自讨没趣了。
“可是公主的身体……”
“没事儿没事儿,说不定只是今天胃口不好,明天就能吃得下东西了。”她冲若蒙挥挥手,随即又耷拉着眼皮,十分不舍地看着桌上的红烧肉和鸡腿。
这可是她今天好不容易从厨房磨来的好菜啊,谁知道自己竟然没这个口福。
若蒙见她眼睛死死盯着红烧肉,几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禁捂着嘴偷笑,说:“公主,明天奴婢不拦着您吃肉行了吧。”
荆月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只要冯太医同意了就行。”她眨巴着眼睛。
“什么?”荆月瞪眼,“那老头才是真正难搞的人啊!今天能逼着厨房做红烧肉,还是瞒着他的,你没瞧见刚才冯太医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吗?不就是一盘红烧肉吗,他竟然也敢对本公主管东管西的!他是活腻了吗?”
“公主息怒,冯太医也是为您好啊,你别怪他了。”若蒙笑眯眯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惧怕之意。
荆月淡淡哼了一声,暗暗翻了一个白眼,天知道她多久没吃上好东西了,因为一直处于受伤的状态,她的三餐都以清淡为主,菜里面就只有一点肉沫子,没滋没味的,还不够塞牙缝呢。
再说了,还不知道明儿自己的胃给不给力呢,要是再吐下去,她真不想活了。
哎,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接下来的两三天,荆月虽然没有再体验地狱式头痛了,但依然吃不下东西,吃一点吐一点,整个人一下子瘦了一圈,脸盘子越发小了,眼睛显得特别大,表情恹恹的时候就显得十分可怜,好像一只猫儿似的。
这是明泗水的说法,当时荆月正趴在床上似睡非睡的,因为许久没能好好吃一顿饭,所以她已经浑身无力,明泗水当时来看她,见她这个模样竟然不由自主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说:“怎么可怜得像一只猫儿似的呢?”
冯太医也急得不行,翻遍了医书也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只得开了一些促进食欲和安眠的药物给她,可是似乎没怎么见效。
“公主,奴婢给您送晚膳来了。”若蒙推开门。
荆月应了一声,软趴趴地从床上爬下来。若蒙把东西放下,便立马去扶她,荆月挥了挥手,道:“不用,我没事儿。”
坐在桌边,荆月垮着一张脸,瘦巴巴的小脸上皱成一团,叹气道:“又是清粥……”
若蒙将碗筷摆上,安慰她说:“公主您现在身子不好,吃只能吃这些流质食物,才好消化。等您好了,奴婢一定让厨房给您做一桌子的好菜。”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全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