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云看着她梳妆打扮,看着她包好一包东西,然后回头冲他微微一笑。
“好了,我们走吧!”
江行云点点头,上前牵过她的手,慢慢的出了秋水居。
落月亭——
莫夜在亭中点了很多很多的蜡烛,将这几天纸折的莲花一一放入落月湖中,看着它们被水流带向远处,有些则因为不平衡而被水打湿,翻落在湖面上。莫夜瘦弱的背影在烛光摇曳中显得如梦似幻,江行云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不发一语,低眉垂首,专心致志的将纸折的莲花一个个放入湖中。
莫夜的思绪飘向过去,母亲每年的生日——
“妈妈,生日快乐!”
莫夜从背后变出一个篮子,里面装着很多的纸莲花。这是莫夜小时候,母亲教她折的,后来自己会了,每年母亲的生日,她都会这一篮子送给母亲。
每当这时候,母亲就很开心,接过篮子说道:“谢谢夜儿,我们一起去湖边放莲花好吗?”
母亲温婉的笑靥,动听的声音,莫夜还记得清清楚楚。
高二那年,莫夜为了给母亲买一套治疗脊椎病的仪器,瞒着母亲去参加了一个戏曲团。在狭小的,临时搭建的灰绿色帐篷里,在摇摇欲坠的舞台上,莫夜跳了一支舞,拿到了不菲的酬金。当自己高高兴兴的将买好的治疗仪器带回家,想大声对母亲说一声“生日快乐”的时候……不料母亲无意间知道自己去打工的事,愤怒的夺过治疗仪扔到一边,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莫夜第一次挨打,母亲头一次打她。
“你就这点儿出息,学人家走江湖卖艺是吗?!”母亲气的声音发抖,用手指着莫夜骂道,“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会的全教给了你,不是让你在那种舞台上卖艺的!我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是在大舞台上闪光的人,你明白吗?!”
“……”莫夜摸着被打的脸,一声不吭,咬了咬唇角,没有流泪。
“莫夜,你给我一字一字的听清楚了!我情愿你每年只送我纸莲花做生日礼物,也不需要你去那没有安全保障的地方卖艺赚钱。听到没有!”
“听到了。”莫夜抬头,勇敢的直视母亲。
“练习下腰两个小时,没到时间,不许吃饭。”母亲指着那小小的舞房,气愤非常。
莫夜没有多说什么,径自走进去,换好衣服开始练习,没有眼泪,没有生气,更没有委屈。母亲的骄傲,她知道……
……
想到这,莫夜看着全部放入湖中的纸莲花,凄凉一笑:“妈妈,生日快乐!”
半晌,江行云如大提琴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蹲得太久,你的头会晕的,起来吧。”
说完,伸手扶住莫夜的一只胳膊,将她搀起来。看着随水漂流的纸莲花,再看看亭中的蜡烛,江行云问道:“为何不事先告诉我?不然我会派人为你娘亲……”
莫夜摇摇头,没有看他,只回身盯着亭中的蜡烛:“母亲习惯了每年生辰简简单单的过,突然弄得太隆重,她会怪我的。”
“怎么会,你一片孝心,你娘亲在天有灵一定会高兴的,怎会怪你。”
莫夜叹口气,掩去瞳仁中的晦涩说道:“往年娘亲的生辰都只有我陪她,如今多了个女婿,才是她最高兴的。”
“夜儿……”江行云很想知道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位女子。她的经历似乎并不仅仅是莫家的长女,丞相的千金这么简单。
“怎么了?”
“你是从何处而来的精灵?”江行云半带戏谑,“还是说,你真的是那月宫的仙子。”
莫夜笑了笑,眼睛好看的弯成了弦月。她握住江行云的手,打趣道:“那你岂不是太有艳福了?连月宫的仙子你都能娶到。”
江行云闷声笑了一下,搂住莫夜的腰,让她靠近自己,想要吻上她的唇,不料却被她阻止,她伸出食指抵在他的唇上,带着一抹娇羞。
“娘亲……在看着我们。”
江行云停住,侧头看了看湖面上的纸莲花,只好忍住欲望,轻轻松开了她,但还是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那夜,我见你在屋顶上吹箫……”江行云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字一句都烙印在莫夜的心上,“你的侧影在月亮的映衬下依稀可见,当时我还疑惑你究竟是谁,是否真是月宫的仙子。我画了你的轮廓,却不知道你的长相,对着画纸上那没有五官的你,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论她是谁,真是仙子,我也一定要得到!”
莫夜的心流过股股的暖意,不懂表达,不会谦让,认定了就一定要得到手,是他的性格。
“五官,是你见到我之后才画的。”
“是的。”
莫夜听他这么说,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胸口,深吸一口气,嗅到他身上独特好闻的味道。
“那夜,我在院中抚琴唱歌……”莫夜的声音很轻,眼光飘向水面上的纸莲花。江行云静静听她说,嗅到她的发香,混合着蜡烛的香气,“本来唱完,想到我娘亲离我而去,是怎么都无法继续弹唱下去的,谁知你的箫声忽起,居然是我刚刚弹奏的曲子,虽不完整,但我真的很高兴,遇到了一位知音。后来我淋了雨,大病一场,却还是想见到与我琴箫合鸣的人。父王的寿宴上,见你腰间别着玉箫,我好想问你,可……”
“你是在那日,落月亭中我与你合奏才真正肯定的。”
“嗯。”
“夜儿。”江行云低低笑了笑,“父王的寿宴,我一眼认出了你。”
莫夜没说什么,唇边挂着笑。妈妈,我在这儿很好,你该放心了……
江行云突然想到了什么,轻轻推开莫夜,看着她的脸问道:“你的生辰是哪一日?”
莫夜很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不知道。”
江行云听到她的回答,很是惊讶,也更为疑惑。
莫夜见到他的疑虑,便解释道:“娘亲生我的时候,因为我早产的缘故,加上娘亲身体也不好,所以生我的时候很危险,差点儿要了我娘的性命,那么混乱的时候,我娘昏睡了好几天,也记不得我是哪天生的了,只知道那时正值深秋,是子夜。为此,我娘总觉得对不起我,说身为母亲,连女儿的生日都不知道……”莫夜笑了笑。
江行云从她的笑意里看到了疼痛。
母亲生她的时候,周围没有一个陪伴的人,那是家小医院。小时候莫夜不懂事,经常缠着母亲硬要让她说自己是怎么出生的,为什么不知道生日,殊不知自己这样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是在硬生生的揭开母亲的伤疤。后来大了,逐渐知道了,她便不再问,她还悄悄去看过那家小医院,设备很简陋……
“丞相应该是守在你娘亲的身边的,又怎会不知道你的生辰呢?”
莫夜没有多说什么,只叹道:“是啊!爹肯定是知道莫夜的生辰的,但,我却不知道自己的。”
江行云很明显的可以感到莫夜满腹的心事,只是她不说,自己也不便多问,她是这样体贴自己的。毕竟他自己,也有很多事没有对她开口。
“不过对于生辰,我并不看重,对我来说,生辰就是我娘的苦难日,没什么好值得隆重纪念的。”莫夜轻描淡写的回答。
江行云看着她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越发的憔悴,内心的不安再一次涌起。
莫夜又笑了起来,最近,她的心情很好。主动伸手环住江行云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想象以后。
“行云……”
“怎么了?”
“以后我若生孩子了,你一定要守在我的旁边哦!我其实很胆小,这么久,我一个人过的够多了,我不想和娘一样,不想再一个人了……”
江行云整个人僵了僵,没料到莫夜会这么说,一时之间喉管被哽住了。只能以一个肯定的“嗯!”字掩盖其惶恐,来抚慰莫夜。
“呵呵~”莫夜被自己的话弄的有些害羞了,并没有注意到江行云的变化,她继续问着,“那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好……”江行云抱着她的手加重了力道。
“我想,皇室血脉肯定以男孩儿为尊吧。万一我的独子不争气,生的是女孩儿,岂不是让你失了面子啊……”莫夜抿嘴嬉笑着。
“夜儿……”江行云忍不住打断她的嬉闹,因为她不知就里的每说一个字,自己的心就会跟着抽痛一次,江行云看着莫夜期待的表情,不知如何告诉她。
“娘娘先天体弱,如若有孕,非担保不了孩子,恐怕连自身的性命也……”
想到这,江行云抱着她的力道又加大了。
莫夜有些不适,挣扎了一下,抬头望着他:“行云,你怎么了?”
江行云的唇角动了动,依然收紧怀抱,语气坚定。
“夜儿,我一定……会还你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
听到此话,莫夜有些微怔,他应该是不会说这种话的,莫夜有些不解为何今日他这般的反常。也许是因为今天母亲的生辰是令自己开心,也许是二人渐渐在解开心结令自己不愿再想些其他的,总之,莫夜没有细想或追问江行云这句话的意思,只想好好把握这美好的感觉,紧紧偎依在他的怀里。
“我要你的一生一世!你只能是我的!”江行云看向烛光的眼神中霸道而坚定,怀中的柔软教他下定了一生一世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