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明亮的书房里,凌乱的散落了一地的文件。隐隐约约的似听见有人在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干爹!”弄站在书房门口对着跌坐在太师摇椅上的朱启泰,轻轻的唤了一声,他的背影此刻看起来是那么的落寞,借着晒进屋子的阳光勾勒出一抹孤单。萧索的背影。
朱启泰将头抬了起来,转身看了一眼来人。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他杵着拐杖慢慢的朝弄走去。
“这是当时大公子被记者在厉泽阳的豪宅里所拍到的照片,”朱启泰接过递来的东西,看了一眼,“这个女人是谁?”
朱启泰的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照片里被皮带将双手捆绑床上,一丝不挂的女人。
“干爹,她就是组织里的玉狐,上次也是她奉命去接近厉泽阳的。”弄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连带声音也略略有些胆怯,“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公子好像对她特别有意思。”
“女人,”他将厚厚的一叠照片狠狠的扔在地上,“又是女人!我早就警告过那个臭小子,他厉泽阳的女人碰不得,天底下他要什么样的货色没有?他为什么偏偏对这样一个女人动心呀!害得我一把年纪,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他的拐杖恨不得在在地上敲出一个大坑来。
连带手也在微微的颤动。
“报应啊!”他蹒跚的步子有些不稳的向前晃动了几步,“真是我朱启泰的报应啊!他爸跟外面的野女人死在了一起,没想到他竟然还要步他爸的后尘。还是因为女人而送命!我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呀!”
“干爹,你别难过,”见朱启泰越来越激动,他开始有些担心他了,安慰的说,“您现在如果在倒下了,谁还能主持大局呢?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才是。”
朱启泰顿了一顿,敛了心神,平静的说:“这次厉泽阳之所会这么做,一定是因为上次你派人去劫他的货而引起的。很明显,他已经查到了幽冥组织背后的人是我--朱启泰!他是故意设了一个局,想找我报仇。”
他长舒了一口气,望着窗外,“厉泽阳这次做事的手法可比你高明多了,他不仅掌握着源萧犯罪的有力证据,还名正言顺的利用了黑帮的潜规则,惩治了源萧。叫我想说声‘不!’的资格也没有。”
“潜规则?”弄有些不惑的问道。
“这是道上一直都有的规矩,只要是别人的女人,任何人都不可以有非分之想。源萧虽然不了解,可厉泽阳他算准了我知道。所以,源萧的死,就好比叫我生生的吞下了一个莫大的哑巴亏!”
朱启泰站起来,拍拍弄的肩膀,“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替我尽快想办法解决掉厉泽阳和赵依洛两个人。”他的眼神突然闪过一抹森冷的犀利目光,“我要厉泽阳还我孙儿一条命来!就算是下黄泉,我也要拉他们给我的源萧垫背!”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那些令人背脊发寒的话来。
“知道了,干爹。我会尽力的。”弄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行了,你出去吧,我想好好静静。”朱启泰慢慢的坐回摇椅上,慢慢的阖上眼,直到一阵关门声在耳边响起。
朱启泰揉揉太阳穴的位置,源萧已经死了,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当务之急,他是时候为他辛辛苦苦打下的王国再找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
弄,虽然跟他出身入死多年,但毕竟不是他朱家的血脉,那么现在唯一有资格和能力继承他一切财产的人就只有他了,朱家的二公子,也是朱家仅存的一点血脉--朱源影。
该是时候要见见他了。
一辆黑色的豪华轿车稳稳的泊在了夜宿人的门口。
朱启泰在司机的搀扶下走进了酒吧,未出几步,便听见有个年轻的声音冷不丁的说:“不好意思,夜宿人的规矩是晚上才营业,你们先回去,晚上再来吧。”
司机小张正要张嘴答话,便看见朱启泰拍了拍他的手,扯出一阵慈祥的嗓音说,“小兄弟,我是来找你们这儿的老板的?”
晃着步履,朝他走去,“麻烦你告诉我,你们的老板现在在哪里”看着他有些费解的样子,解释说,“我是他的爷爷!想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了?”
“原来是老板的爷爷,快请坐,我这就去叫老板出来。”说着着服务生打扮的小男生,转身就要走。
见状,朱启泰打断了说,“不用了,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啊,老板他现在就在后面的仓库搬啤酒,您从这后面的那道门走进去就是了。”话间,他热情的指了指他身后的地方。
“好的!谢谢你,小兄弟。”
绕过一道有些阴暗的木门,小张轻轻的推开了门。
咿呀!一声门响,惊动了里面正在搬货的人。
朱源影抬眸看了一眼来人,转而又继续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活。
小张见他仿似一副没看见老爷子的样子,提醒说,“影少爷,老爷特地叫我开车过来看你来了。”
朱源影将一箱啤酒重重的架成一竖排,“是么?那真是稀客!”他用手抹掉了额间的汗,“我这里不适合你们这样富贵的人,你们还是走吧。”说着转身抄起傍边的矿泉水咕噜咕噜就猛倒了几口进嘴里。
朱启泰的眉睫微微向上一挑,任谁都听得出来,他是在下逐客令。
朱启泰笑笑,转身对着小张说,“你先出去,我想单独和影谈谈。”会过意后,小张知情识趣的拉上了仓库的门。
他慢慢的走进朱源影,看了看周围幽暗的环境,然后低声的说,“这些年,我知道委屈了你,所以我希望你能跟我回家。让我好好的弥补你。”他的语气像是一个可怜的老人带着深深的歉疚在祈求他亲人的谅解和同情。
笑,“现在说这些,你不会嫌太迟了吗?这些年我有亲人跟没亲人没什么差别,况且我已经习惯了这样自在孤单的生活。你就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掉您宝贵的时间了。”
说着影转身就欲离开仓库,他真的不想和这个人相处片刻了。
见他要走,朱启泰一把拦住他,悲凉的说,“源萧,他死了!”他走过去,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你作为朱家的一份子,是不是应该考虑回来这个家呢?”
闻言,朱源影的手怔忡了一下,一抹震惊几不可查的闪过他乌黑的圆眸,而后,只听见他冷笑一声,几近嘲讽的说,“怎么?就因为你们那个名正言顺的朱大公子死了,所以你才为了你的江山,要迫不及待的找一个新的傀儡?不!是继承人!”
朱启泰被他字字见血的狠厉击得步步后退,可是他却不能反驳。
因为影他说得全部都是事实,自打他小时候被接进朱家开始,因为他野种的身份,他过着比下人更不如的生活,处处受到源萧和他大妈的欺负。
所以十六岁的时候,他就决绝的离开了朱家,靠着自己的胆识开了这家夜宿人酒吧。严格的讲他真的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朱家的事,是朱家欠了他更多。
朱启泰的眼睛有些红红的,无力的对着他说,“你说的对,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现在朱家有难,你身为朱家的最后一丝血脉,你是不是也有责任承担起这一切呢?”
朱源影不屑的说,“不好意思,我早就跟姓朱的没什么关系了,你还是走吧。”
“你是不是还在因为你亲生母亲的事情而怪我!”朱启泰失声竭力的道。
他的心猛地被人狠狠的扎了一下,他一直不喜欢在别人的面前,提及他亲生母亲,只因为那是他心中一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伤痕,突然被这个真正的凶手问起,他突然难以抑制的大声说,“因为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一个亲手害死自己母亲的罪魁祸首,那就是你--朱启泰!”
“你给我站住!”朱启泰将手中的拐杖朝下一杵,“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我今天来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一定会是我朱家的唯一继承人!我给你权利将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得多,我甚至可以让你呼风唤雨。可是前提是你必须回到朱家!”
他走到朱源影的面前,一双黑亮的眼睛如鹰隼般炯炯有神,“你现在不答应,不要紧,我可以等,等到你发现你自己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你自然就会乖乖的接受这一切。”
说着朱启泰转身将仓库的门拉开到一半的时候,听见朱源影冷静的说,“恐怕我只有让你失望了。”
笑,“老夫,我这一辈子,阅人无数,我绝不会看走眼的。你别忘了你的身上还淌着我的血统!”
说着,朱启泰便在小张的搀扶下离开了夜宿人,只留他一个人呆呆的还站在原地。
仓库壁上还留着一把排扇,将三片扇叶转动时投下的影子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似还久久没有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