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一次随贾敏逛园子后,黛玉每日依旧每日来请安,只不过也时不时找些理由拉着贾敏出去走动。贾敏见黛玉兴致颇高,不愿阻她的兴头,也就随着出去。虽说尚有寒气不便出门远走,不过是院子里转转,运动到底是多了些,贾敏每日锻炼作息吃饭等都有规律的很,身体渐渐也丰腴了些,脸色好了很多。
且上次园中谈话后,贾敏挑了时间告诉林如海打听打听那做药膳的大夫。四五天前,那大夫来了林家。林如海与这乐先生相谈,喜此人温和守礼,药理知识丰富,这大夫也说小儿本就脾胃较弱,若是长时间吃药胃口会越来越差,食不能补身体自然越来越弱。林如海听着很是意动,遂让他挑拿手的随便做两样,又叫了贾敏、黛玉来吃。那八宝鸭子和枸杞当归乳鸽汤很是合黛玉的胃口,不仅软烂味美,更是没有药材的苦涩。贾敏见黛玉吃得惯,就留了人,另在外院找了间院子,拨了两个小厮过去伺候着。
近来天气渐暖,仆妇们都换了夹袄,因着锻炼和药膳的功效,贾敏的咳疾渐渐好了。庄子上的管事这两日都托人进来说春种的事,贾敏也让人收拾出个花厅处理事务,因此黛玉来了就乖乖坐着。上一世贾敏早逝,自己住在外祖母家,凤嫂子雷厉风行,又得贾母喜欢,管家之事三春都插不上手,自己更是不用提的,因此这是细细地看,虽是繁琐,但也看出点门路来,贾敏见了也不说破,不时还会故意提点一二。有时贾敏闲下来,就找人叫窦妈妈抱了珩玉来,和姐弟两一起闹闹,一时忙起来就着黛玉看着珩玉。
黛玉这些日子不用吃苦药,又想劝着贾敏少吃药石,注重药膳,因此每每林如海两人问起,都只说身上舒服。黛玉胃口渐好,贾敏请了好手艺的厨娘换着花样的做,小半个月下来竟是长了几两肉。粉嫩脸色映着白白皮肤显得可爱极了。
珩玉这几日更是功效显著,小小的人竟像个粉嫩的糯米团子一般,着实招人喜欢。珩玉这两日正牙牙学语,每日举着个胖乎乎圆润润小脸,见人就咧开嘴笑,露出一口糯米细牙,含糊不清的喊“沫沫,咋咋”的,若有人笑着回他“嗯嗯,珩玉真棒”之类的话,他定要猴到你怀里,啃你一脸的口水才罢休。每每如此,黛玉顶着一脸口水,只觉得心柔软的皱成了一团,真心实意的感谢上苍让自己有如此幸福的时光。
这一日,贾敏留了黛玉,说等林如海回来一起吃饭。母女两人坐在榻上说话,贾敏抚着黛玉的头发说:“你身边的丫头上次聘出去后,你身边丫头就不足例,我进来身上不好,也不曾想起,倒委屈了我的玉儿了,明日母亲找个牙婆来,玉儿自己挑些喜欢的吧。”
黛玉茫然道:“选丫头?母亲将培荷给了我已是够用的,不必再选了。”贾敏笑着点她的头:“你知道什么?正经你身边是要有两个大丫头的例,培荷一个算什么,少了她还不忙乱起来?还要有四个二等丫头,四个三等小丫头,一个乳母一个管教嬷嬷。咱们园子小,没正经收拾,就没备全了这些人,教养嬷嬷也就罢了,你现在年岁小用不到这些,可丫头什么的不能缺,咱们虽不是公侯之家,但也不能少了这些礼数,说出去叫人笑话。”
“那岂不是要十几个人伺候我一个?”黛玉想想就算在外祖母家也不过雪雁燕紫鹃两个,加上小丫头们不过是七八个,就算大姐都没这般排场,不由的面露苦涩。
一旁顾妈妈见黛玉小脸皱成一团,以为她耐不得人多吵闹就笑着说:“小小姐不必担心,这些人不过是放在明面上的礼数,小小姐不耐烦她们,只找得心的伺候着就是。哪个豪门大家的小姐不是这样过来的?就是小姐当年也被老太君捧在手心里,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倒是比现在给小小姐的还要多。小姐那时偷偷去玩,就想个法子把人全支开,现在也是体恤小小姐呢。”
贾敏也想起自己尚在闺阁的场景,笑呵呵的:“我记得那次为去荷花池,说帕子丢了打发丫头们去找,惊动了老太太,找了我回来,把还绣壁、湘竹罚了呢。”顾妈妈连点头:“可不是嘛,小姐那时可不是个能坐的住的。”黛玉好奇贾敏做少女时的娇憨神情和调皮行为,大感兴趣连连追问,顾妈妈见她也想听就引着贾敏说了好些话。
三人正说到荷花颜色,林如海身边的林泉赶来请安道:“见过夫人、小姐。给夫人、小姐请安。老爷说衙中来人,叫夫人、小姐先用饭,不必等老爷回来了。”
贾敏问:“老爷可说了来人是谁?”
林泉从小跟在林如海身边,头脑机灵也有几分干练,做了林如海的长随后更是得力。因说:“老爷没提。不过夫人放心,来人是谁小的虽是不知,但领他来的人却是东平侯爷府上的二管家,小人随老爷去侯府时远远瞧过,定不会错的。”
贾敏心下诧异,不露声色的挥手让林泉下去,自己叫了人摆饭和黛玉吃了,饭后说了会儿话就送她回去了。
不久,前院传来声响,一会儿林如海掀帘进来了,换了衣服和贾敏靠在迎枕上说话。“今天东平侯爷着人捎了书信,你也准备着收拾东西吧。”贾敏愣愣的:“收拾东西?”林如海说:“我怕是也要动动了,江南向来富庶,大皇子和二皇子都盯着,恨不得扯下来块肉来,近来圣上身体违和,两人竟是不管不顾,寻了错处大肆替换江南官员,侯爷瞧着这几日圣上也要有动作了,让我心里有数早作准备。”
贾敏恍然,又担心道“江南如今胶着各方势力,谁插进去一脚都不能全身而退,若是老爷现在去......”林如海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朝中之人非彼即此,圣上此时也是掣肘,我既做了清流,早已心有准备了。”复又意气风发“夫人之带着孩儿安居就是,且有为夫担着,夫人不必怕。”贾敏靠在林如海怀里喃喃道:“我不怕的,且有老爷呢!”林如海哈哈大笑,低头看着怀中人,灯下那一截颈子更加洁白细腻,自己蟾宫折桂点了探花,与贾敏又是少年夫妻,也有那蜜里调油的好时候,不由低下头在贾敏耳边说了句什么,贾敏脸儿红红的捶了林如海一下,林如海笑着扯了挂在莲花金钩上的帐子,这夜自是春宵帐暖不用提的。
次日早上贾敏交代了顾妈妈,黛玉处的李妈妈,珩玉处的窦婆子等,并钱、周两位姨娘出的管事妈妈收拾细软。后几日果然接到圣旨。林如海为官清廉,谨行恭敏,任巡演御史、迁扬州御史府,七日内到任。
姑苏与扬州虽近,但一大家子人也有不少事要忙,幸而贾敏前几日就交代下去,这几日见不得偷奸耍滑之辈,如果有谁趁乱手脚不干净的,定要打了远远地卖出去。林家待下人向来和善,吃穿用度没有克扣的,贾敏严词正色,倒是镇住了心思不纯的,这几日虽忙,倒也算得上是各司其职,没有发生什么大乱子。
黛玉屋里没什么要收拾的,平时李妈妈管得严,拿了账本对的也快。这边查完,培荷指挥小丫头装好了几个黑漆大箱子整整齐齐的放在屋中。两日就收拾好了。本来黛玉想着自己人小没在意,这次一收拾,倒寻出了不少好东西,七彩宝石累金丝的簪子,南海红珊瑚珠子串手钏,五彩丝络串琉璃珍珠的帘子,金丝楠木描金凤纹的妆奁盒子,还有各样单面双面绣的衣料等。李妈妈小心翼翼的收起来,见黛玉好奇就打趣说是给黛玉的,都写在嫁妆单子上了,只把黛玉弄的小脸红红让贾敏以为黛玉累着生病了。
等家里收拾的差不多了,贾敏就叫了众人问了意愿,家里老子娘在的,想走的都给了银钱。其余的不是被卖到府里自己是哪里的人都记不住,要不就是想着林家待下人宽厚,想和主子去扬州见见世面的,自然是留下的。剩了三十来人,贾敏想着扬州的房子也要人手,就全留下了。
初十一早,林府正门打开,流水般的人抬着箱子,装车的装车,寻人的寻人,传话的传话。统共前前后后四十来辆车子,乌压压的一片却是没什么嘈杂之声,街上看热闹的都称赞林家家风严谨,仆人也是守礼的。约一二刻后,贾敏和黛玉上了车,顾妈妈告诉了林如海,一家人即刻启程向着码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