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太太，实在是事出紧急，奴婢一时没了主张，这才赶快来回太太。”
放下念珠，看着对方脸上鲜红的掌印，问：“究竟是何事？”
墨竹上前贴耳，“四太太去了三太太那儿。”
大太太菩萨般的脸略变了变。
本以为他还算是个省事的，哪知道，才这么几天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嘴角略弯了弯。
怎么也不挑个聪明点儿的！
想到这儿，便又拿起念珠，诵起经来。
这人呐，心里一有事，日子也过得快了起来。
已经过去十天了……
春桃拿手敲着窗棱，自那日被三太太下毒，已过去十天了。
也不知道这三太太到底给自己下的是什么药，反正这些日子来，除了时而呼吸有些困难外，倒也没什么其他反应。
可是，想到三太太那个以命抵命的条件，春桃又开始咬起了指头。
这可怎么办？
说起紧急救护，为了展鹏飞，自己倒是塌下心研究过，可要是论起中医那些个望、闻、问、切，那自己可就是真的是个半桶水了。
春桃啊春桃，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欠呢，喝多了你就好好躺着，没事充什么英雄？
这回可好，人家赖上你了吧。
这要是一个没留神，那小祖宗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条小命估计就又要报销了。
叹了口气，问，“小菊，前几天我让你找的医书，可找着了？”
“嗯。”金菊闻言，捧了几本薄薄的册子过来，“太太，要…要这医书，做…做什么？”
迫不及待地翻开书页，理所当然地答：“要书，自然是…”
一阵秋风绕过毡帘，打着旋儿地吹了进来。
春桃愣愣地盯着书页上那一坨坨鬼画符的玩意儿，手微微颤抖。
“太…太太？”
“啪”。
随手把书扔到地上，欲哭无泪，这可真是天要亡我。
怎么就忘了这茬儿……
我，我，我不识字儿啊！
“太…太太，你…你怎么了？”
托着脑袋，有气无力地问：“小菊，你识字儿么？”
小丫头先是一愣，复而摇了摇头。
“想你也不会，罢了罢了，你先忙你的，我一个人呆会儿。”
“是。”
拧着眉头，咬着手指，坐在镜台前发呆。
无意间瞧见桌上放着的梳篦，手在空中停了半响，这才向前探去。刚一抓起，就好像篦子烫手一般，马上又给扔了。
那梳篦上刻着的妩媚妖娆花枝，似诱惑般地，朝自己招着手。
罢了，小命要紧！
抓起梳篦，朝门外吼：“小菊！”
“来…来了。”金菊跑进来，“太太，有…有什么吩咐？”
“帮我梳妆，我要去找曹芷君！”
“可…可…”
又皱起了眉头，“可什么可？”
“太太，不能随便去…去见老爷。”
经金菊这么一提醒，春桃才想起来，在曹府中，老爷对姨娘，那是想见就见。可若是姨娘想见老爷，那就定要提前通传，得老爷许可后，才可去见。
该死的男尊女卑的旧社会！
就曹芷君那工作狂，等他同意，估计自己早就毒发身亡了。
这可不行，时间紧任务重，得想个能马上见着对方的法子才行。
要是能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地就去送夜宵，那就好了。
夜宵？
眼前一亮，怎么把她给忘了，这不就摆着个现成的绿色通道么？
回头问，“今日给李奶奶做的冰糖雪梨，可送去了？”
“回…回太太，还…还没有。”
正好！
“小菊，帮我梳妆，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见李奶奶。”
“是。”
李奶奶就住这儿？
花草凋零的小院，比自己那儿还要简单的房舍，原来这富贵奢华的曹府，也有这样简陋的地方。
见院内冷冷清清，不由问：“怎么也没个丫头？”
“小…小菊本…本是在这儿伺候的，自…自小菊去伺候太太后，奶…奶便没有再要丫头。”
看了眼金菊，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我…我告…告诉李奶奶一声，太…太太来了。”
春桃想了想，说：“李奶奶还病着，就省了这些吧！”
随后，主仆二人就进了内室。
这堂屋中的摆设更是简单，堂屋正中只摆着个杨木圆桌，配着几个单调的木凳。倒是一旁的博古架上，供着的那几个玉雕的摆件，珠圆玉润，比杨角武给自己的那枚玉佩也不差多少，一看就是难得的精品。
这老太太，不是把钱都用在玩儿玉上了吧？
“那些都是小姐赏给老身的。”
春桃缩回手，转过身。
有段日子没见了，李奶奶还是老样子，顶着一张“扑克”脸，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体挺得笔直。
翻了翻白眼，这不也没什么事儿么，原本见小菊三天两头往这边跑，自己还以为这“活阎王”病的有多重呢，原来是虚惊一场。
“金菊，如今愈发没了规矩，太太来了，怎么也不知通报！”
“我…我…”
怎么还是这个臭毛病，张口规矩闭口规矩的！
咬咬嘴唇，上前一步，“这是春桃的不对，怕耽误奶奶修养，所以才不准她通报的。”
“若是奶奶的意思，那便罢了。奶奶坐。”回头，又对金菊喝道，“还不快起给奶奶备茶。”
“是。”金菊巴不得地一声，拎起茶壶就快步退了出去。
坐在凳上，春桃眼珠转了转，问：“中秋前就听闻奶奶病了，一直没得空来看，奶奶如今的身子可好些了？”
颤巍巍地站起身，略拜了拜，一板一眼地答：“托太太的福，已大好了。”
“奶奶请起。”
李奶奶坐回凳子上，说：“不知今日太太前来，是只为探病，还是另有吩咐？”
这老太太，古板归古板，说话还挺直接的，我喜欢!
“什么都瞒不过您。”顿了顿，笑答，“春桃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一事相求。”
“太太折煞老身了，老身乃是府中的奴才，给主子办事那是应该的，不知太太所为何事？”
“其实也没什么。”低头斟酌了片刻，这才又说，“只是春桃日日享用着府中的恩典，却对府里毫无所出，这心中总是有愧。日前，老爷怜春桃体弱，开恩免了春桃送夜宵的差事。可惜春桃乃是天生的劳碌命，这一闲下来，反倒是浑身不自在，故而想来讨奶奶的示下，可否让春桃重新做回这份差事？”
“哦？”李奶奶的脸上先闪过一丝疑惑，复又想起府内关于中秋夜两人游湖的传言，了然一笑，起身拜道，“太太若是有这份心思，老身自会着人安排。”
还真是专业拉皮条的，一听我要求接触曹芷君，这眼睛都开始冒绿光。
管他呢，反正达成目的就行。
苦笑一声，站起身：“春桃多谢奶奶成全。”
“太太，李…李奶奶，茶…茶来了。”
“让你沏茶，沏这么长时间！”李奶奶笑着嗔怪道，又说，“太太坐，喝口茶。”
“不必麻烦，春桃那边还有些大姐姐吩咐的活计未完，就不打扰奶奶了。奶奶多多保重身体才是。”又道，“小菊，我那边也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在奶奶这儿，帮奶奶做些粗活儿罢。”
“是。”
李奶奶也不多留，弯腰拜道，“恭送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