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在一旁抹泪,“怎么偏就在今日发病?若是平日,家中便有现成的郎中,好歹能有个主张。可今日是中秋,郎中们俱都回家团圆,那药庐内只有几个当值的小厮,这…这可如何是好!”
曹芷君说:“我路上遇见出府求医的小童,我已差他直接去了沈家。”
“若是沈家的神医来了,那咱们也就放心了。”复而又叹,“如今,怕就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正说着,床上的孩子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这一次更为厉害,就连手脚都蜷缩到了一起,皱成了一团,那苍白的嘴角又泛出许多的白沫来。
三太太见状,一把将孩子搂到怀中,哭喊着,“我的孩儿啊,你这到底是怎么啦,你若是有个三场两短,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尖利的声音强烈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也将在一旁昏睡的春桃惊得醒了过来。
什么情况?
揉着酸痛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如同菜市场一样的景象。
曹芷君?大太太?还有萱嫂子?
那个,趴在床边,披头散发、哭天喊地的疯女人是谁?
随手摸起桌上的茶碗,灌了杯水,再看看房间里四处挂着的彩色纱帐,终于有些醒转了过来。
我怎么跑三太太这儿来了,屋子里这么多人又是怎么回事?
扶着椅子站起身,走到曹芷君身边,搭着对方的肩膀,问:“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醒了?”
“这么闹,聋子都吓醒了,何况我!”揉了揉耳朵,问,“到底怎么回事?”
“佳宁又发病了。”
佳宁?好像在哪听过?
春桃靠在曹芷君肩头,认真的想着。
努力搜索记忆的春桃自然没有发觉此刻屋中其他女眷看自己时的惊诧眼神。
看,是四太太!
她怎么同老爷靠那么近?
而且老爷竟然还没阻止!
不管在什么样的危急关头,都无法泯灭女人八卦的天性。
这话自然不对,因为女人往往还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母亲。
春桃再一次看了看床上的那个疯女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眼前这个云鬓歪斜,衣衫散乱的女人,真的是刚才晚膳时才见过的那位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的三太太么?那张原本精致的脸蛋,此刻却好似浸了水一般,五颜六色的脂粉早没了先前的规矩,在脸上肆意地流淌,将好端端的一副工笔白描搅成了抽象画作。
三太太?
想到三太太,春桃终于记起了“佳宁”这个名字。不就是三太太那个生病的女儿么?
三太太的女儿?
那也就是…也就是……
春桃的头慢慢脱离了曹芷君的肩膀。
也就是曹芷君的女儿……
扶着桌子,问:“那孩子怎么了?”
曹芷君用惯常淡然的语气答:“还不清楚,只是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家里不是就有大夫么,那怎么还不来?”
“今日中秋,他们都回家了。”
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春桃皱着眉头,咬着手指。
算了,救人要紧,想那么多做什么?
想到这,也不多话,拨开众人,走到了床前,看见抱着孩子哭泣不止的三太太,略皱了皱眉,说:“把她拉起来。”
一旁的两个小丫头踟蹰地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使了个眼,这两个丫头才上前将哭的快没了意识的三太太搀起。
春桃这才看清了床榻上的孩子,虽然快满四岁,可那孩子却生的似猫儿一般的大小,在那雕花大床之上,蜷缩着身体,手脚不住地抽搐,吐出的白沫涂满了小脸,孩子紧闭着双眼,五官都纠结到了一起。看那情状,已是隐隐地有些不胜之态。
赶紧上前,扶着孩子,令其侧身躺倒,复又摘下自己头上的一支梳篦,用帕子包了,塞入口中。
做完了这一切,便站起,对曹芷君说:“吩咐人去药庐,让药童取麻黄、杏仁、甘草熬煮一剂三拗汤过来!”又看了眼榻上的女孩,说:“剂量照常人减半,别忘了再加上生姜和半夏,要快!”
曹芷君沉吟片刻,问:“你可有把握?”
忍着头内传来的丝丝抽痛,说:“我只知道,救人如救火,若是再不做些什么,这孩子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知道了。”曹芷君点点头,对个丫头吩咐,“按四太太的话办。”
“是。”小丫头领命而去。
转过头,那孩子已不再抽搐,只静静地闭着眼睛,倒在床上,看着孩子如同火柴棒一样的胳膊,春桃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伸手想要抚摸。
还没等碰到,自己的手上却多了几道抓痕。
三太太疯了一样地抓着自己,尖声叫着:“你这个小狐媚子,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我知道,你们都想害我,都想害我!”边喊着,边就伸着寸来长的指甲朝春桃扑了过去。
眼看着指尖就要划上对方的脸,屋内的众人面色复杂。
这若是划上去,那张如花的小脸可就毁了。
哪知,峰回路转。
只见春桃面不改色,准确地抓住对方的胳膊,将其拧到身后,随即,便在那粉白的后颈上劈了一记。
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三太太连声都没来得及出,就晕了过去。
做完了这一套,顾不上理会众人的面色,春桃一屁股坐到了床上,头靠着床柱,说:“把她弄走!”
还是曹芷君镇定,最先反应过来,问:“她,没事吧?”
“你问哪个?”脑袋里好像装了几百只兔子在打年糕,春桃自然没有什么好脾气。
“额。”指了指被丫鬟拖走的三太太。
“她啊,没事,睡一觉就好了。”闭了会儿眼睛,又说,“孩子就不一定了。”
“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初步诊断,应该是哮喘,但是没有细查,我也不敢妄下定论。”伸手道,“给我杯水。”
曹芷君面露疑惑,又见春桃要水,忙说:“给四太太倒茶来。”
接过茶,喝了口,冷的,皱皱眉,正要说话。
派去煎药的小丫头来回:“回老爷太太,药庐的小厮说,麻黄没有了。”
“没有麻黄?”扶着床柱跳起来,一时血气上涌,脑袋中的兔子们仿佛结束了制作年糕,开始敲锣打鼓。春桃疼得实在是受不了,抄起床边的水杯,朝着脑袋就泼。
冰凉的水浇脸上,瞬间人就清醒了过来,头也没那么疼了。
对小丫头吩咐道:“你带着小厮,去我那,让金菊取我的药箱出来。前几****受风寒,应该还剩些麻黄,先用着吧。”
“是。”或许是被春桃刚才的两手惊着了,小丫头不敢犹豫,直接领命去了。
春桃这才有精神打量房内神色各异的众位女眷,低声对曹芷君说:“各位太太都跟着忙了大半夜了,如今大小姐病情稳定,只等药来,就让大家都歇着去吧。况且,人太多对大小姐的病情也是无益。”
曹芷君看了春桃一眼,回过头对大太太道:“让亲戚们都歇着去吧。你也是,劳烦了这半日,也该乏了。”
大太太也没有多话,眼神在春桃曹芷君二人身上转了几圈,便带着众位妯娌出了门。
房内,只留下曹芷君、春桃,还有那个专门伺候大小姐的,名叫司棋的丫头。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