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芷君刚要开口,就被春桃摆手拦下,“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想问,但如今人命关天。反正我也跑不出曹府,有什么事,等救了孩子再说。”
转头对着那个丫头,问:“你是伺候大小姐起居的?”
司棋答:“回四太太,正是。”
“那我问你,大小姐是如何发的病?”
“回太太,大小姐晚饭前还好好的,用过饭没多久,就开始发病了。”
拨了拨额前被水沾湿的头发,低头沉思。
“先把脸擦擦。”曹芷君递过来条汗巾。
“哦。”理所当然地接过来,擦了擦,又问,“那大小姐晚上都吃了些什么?”
“小…小姐的胃口素来不好。”司棋结结巴巴地说,“晚上也没吃什么,吃扒了几口白饭,挑了些萱老爷送来的秋鲤。”
萱老爷,秋鲤?
春桃神色微变,欲言又止。
正踌躇着,小丫头带着金菊端着汤药回来了:“参见老爷太太,药好了。”
把孩子嘴里的梳篦取下,接过药,拿嘴吹着,就要往女孩口中送。
一直默不作声的曹芷君突然伸手拦下,“这药送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可有把握?”
冷眼看着曹芷君,指着昏迷不醒的孩子,反问:“你是想让她死,还是赌一把?”
盯着春桃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慢慢地松开了手。
刚给孩子喂完了药,外边就来回,“说沈家老爷子担心大小姐的病情,已亲自来了。”
春桃起身拜道:“既然沈老爷亲来,那大小姐定然无虞。春桃乃是妾室,且妇容不整,就不多留了。”
“嗯,你下去吧。”
正要走,突然想起三太太适才激烈的反应。
若是真的担心自己加害,大可以在一开始就反对,为什么偏偏是自己拉孩子手的时候?
想到这里,不由得俯下身,装作掖被角,悄悄地在孩子的手腕上摸了片刻。
微微蹙起了眉,不是说是个女孩么,可为什么这脉象……
不动声色地帮孩子掖好被角,站起身,拜了拜,便扶着金菊回了房。
众所周知,喝酒伤身,醉酒误事。
可道理归道理,事情归事情。
这不,曹府的四太太何春桃再一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阿嚏!”皱着眉头灌下金菊端来的汤药,哆哆嗦嗦地又钻回了被子里。
“太太,你…你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阿嚏。”吸吸鼻子,“你歇着去吧!”
“是。”
春桃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帐子上绣着花鸟的碧绿纱帐出着神。
这回的事情闹大了,冒头救人就已经是铤而走险了,为什么又要对三太太动手呢?该死的,都是喝酒误的事!
伸手摸了摸脸,这张脸左右也不是自己的,画花了又能怎么样!眼前浮现出那个人的面孔,咬着指甲,如果自己被毁容了,那家伙会有反应么?
放下手,干嘛还要想他呢,人家都有孩子了,上辈子为了他死还不够,难道这辈子还要给他当姨太太?
我用不用这么悲哀啊?!
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阵响动,眼见着一团红色的人影从窗户跳了进来,刚要叫,那人影已冲到自己的面前。
“嘘,是我!”
拍下捂着自己嘴的爪子,盯着这个长相讨喜的小正太,质问道:“你怎么从窗户进来的?”
杨亢武摸了摸脑袋,答:“听说你病了,过来看看你。”
“有你这么探病的么,好好的大门不走,跳窗户!”
“你小点声!”圆滚滚的大眼睛朝门外看了看,低声说,“我是翻墙进来的!”
“你又当刺客?”
“没有没有,我这次是专程来看你的。要是走门,还得客套来客套去,太麻烦!你这屋子怎么这么小?”说完,就跳起来,在春桃房里自顾自地参观起来。
他倒“自来熟”!
“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不是说了么,探病。”拿起个苹果,啃了一口,咕哝着说,“你现在可是名人!”
“什么名人?”
“你救大小姐的事,城里都传遍了,大家伙儿都说你是桃花仙子转世呐,据说连沈老太爷都对你的医术赞不绝口呢!”
这才几天的工夫,怎么会传的这么快?
挑挑眉,问:“这事是谁传出去的?”
“那我哪儿知道,听说好像就是从你们曹家传出去的,一个叫什么萱嫂子的!”
原来是她!
我没找她的麻烦,她反倒找起我的晦气来了!
笑了笑,说:“什么桃花仙子,我才不信。”
“我也不信!”小男孩凑了过来,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我看这曹府不咋地,要不,你跟我去辽东,给我当媳妇儿得了!”
“你?”推开男孩粉雕玉琢的脸,说道,“等你长的比我高再说吧!”
“你少看不起人!”杨亢武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扔到床上,“这给你!”
拾起那个小铜片,打量着上面雕工精细的纹路,问,“这是什么?”
“杨家主家令牌,拿着它就跟见了我一样。”
“你有什么用,又不是家主!”
“可我是家主继承人啊。”杨亢武急了,“拿着这令牌,你到杨家去,杨家近卫营的人任你调遣。”
“这东西这么管用?”
“那是!”
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歪着头问:“你给我这令牌,是不是想换回那块玉佩?”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好像生怕自己将玉佩还回去一样,连连摆手。
“不是不是,那个玉佩你好好留着,一定要好好留着!”
啊?
又给玉佩,又给令牌,这小子到底安的什么心?
“东西送到了,我走了啊,省得一会儿被人瞧见!”还没等春桃回话,那团红色的身影就又从窗户飞了出去。
莫名其妙!
“等我春节从辽东回来,给你带两块上好的皮子来,你可得等着我!”男孩的脑袋又突然从窗口冒了出来。
我说兄弟,人吓人吓死人啊!
摸着自己的胸口,再朝窗口望去,那男孩已经没了影踪。
举起那个巴掌大的令牌,正要仔细端详,突然又听到了门声,匆忙中将令牌踹到怀里,问:“是谁?”
“回…回太太,是…是我。”
“小菊啊,不是说让你歇着去么,怎么又来了?”
“回…回太太,有人送礼。”
又有人送礼?
看了眼金菊手里的檀木盒子,说:“拿来我瞧瞧!”
“是。”
打开盒子,只看了一眼,就“啪”地一声,合上了盖子,“知道了,下去吧!”见金菊原地不动,又问,“还有事?”
“回…回太太,送…送东西的小厮还说…还说…”
“说什么?”
小丫头脸红了红,说:“老爷晚上要过来!”
终于沉不住气了么?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怕什么!
“行了,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困了!”
“不…不梳妆么?”
“梳什么梳,我连床都起不来,还梳妆!”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梳不梳,你赶紧下去,我要睡觉!”
“这…”看了看春桃的脸色,艰难地答道,“是。”
等金菊出门,又拿起那个檀木盒子,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纯金质地的梳篦,上面镂空刻着水暖桃花的图样。
掂了掂重量,还挺沉,这要拿出去当了,应该能换不少银子吧!
恶意地想了想,就随手将梳子扔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