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多年后,我才知道想东西不用太复杂,因为若干年以后,自己可能都不能理解当时的心情。也许真的只有时间才知道结局,也只有时间才知道内心。
看完诸葛浩川2001年圣诞的日记后,我把皮本子合上了。再往后的故事,太揪心,也过于疼痛,我并不想在这里回忆回味。我可以是别人生活里的一个热幽默,但一定不能是别人生活中的冷笑话。结合时间的因素,我也觉得是时候停止翻阅过去了。
“怎么了?”郑睿看我突然将手里的日记本合上。
“去趟洗手间。”说完我从位子上起身。
“哦,在出门口左手边。”郑睿伸出左手,手心向外,朝左边挥了两下,示意我走出餐厅后左拐,方便我找到洗手间。
“嗯……”抿着嘴冲郑睿露出礼貌的微笑,然后离开餐桌。
在往餐厅门口走去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直在想,郑睿或许像开始我看着他走开去洗手间一样目送我离开餐厅,所以要走得潇洒,不能让背影透露出悲伤。
在去洗手间的路上,我回想起了曾经凌枫跟我说的一些话,那是圣诞过后,元旦之前的周末,我又被当作一个很充分的理由,被方晴拉出去,为她和凌枫约会做掩护,心不甘情不愿却又名正言顺,理所当然的当了电灯泡,并且明幌幌。
清楚的记得,我跟凌枫的对话是在方晴跑开去买糖炒栗子的时候展开的。
“如果一个人脚踏两只船,那是因为没有真的喜欢。真的喜欢了,心里是容不下另一个人的。”在我问了一个人可能同时喜欢两个人吗,凌枫给了我这样的回答。
在凌枫给了我答案后,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所以,我的不确定开始变成怀疑,我对郑睿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我对诸葛浩川的感情又有多少可信赖并且不能被推翻。可是经年后,我发现事情的真相并不像我们一开始想的那样谁对谁错。一个人的心里是可以同时装两个人的,不然心脏怎么有两个心房、两个心室。在不知道更喜欢哪一个的时候会有点三心二意,清楚更喜欢哪一个以后才会一心一意,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
“我觉得说:我爱你。三个字我会很心虚,我觉得,你做到了,别人会感觉到,不用说。可是,有些人,只要听到这三个字就彻底迷倒了。”在我问了凌枫有没有跟姐姐很正式的表白,交往后有没有说过“我爱你”之类的话,凌枫这么跟我说了。
“好吧,其实珍贵的话,可以少说,或适当的时候,必要的时候说,说多了会变得不珍贵,但是不说有时候也不行啊,万一你觉得你做到了,别人应该感觉的到,而别人觉得你没做到,或做的不够好,感觉不到,那怎么办呢!”我也把我的理解说给凌枫听,因为方晴曾在我面前抱怨过,说凌枫从来没对她说过甜蜜的话。
凌枫告诉我:“每个人对爱的理解是不一样的,有些人需要一句柔情的话,有些人需要些许小感动。”
我说:“其实我觉得我爱你并不是最好,最温馨、最浪漫、最打动人的话哎!”
凌枫说:“是:想你!”
我说:“是:好想你!”
凌枫再一次强调:“是:想你!”
我还是坚持我说的,“有个好,在程度上明显不一样了!还有啊,比如:你很重要……”
凌枫跟我说了,“你不懂!想你两个字就够了……”
我想听听他的理解,于是说:“那你说你的见解,我听听”。
凌枫说了,“想你两个字,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完全不同的感觉。想你,有柔情,有急不可待,有依赖感,更真实”。
我开始觉得他想的更周到,说的句句在理,于是我承认:“好吧,你的解释可以接受和信服,的确,少了程度上的强调,却有别的补充”。
凌枫告诉我:“思念才更能证明爱,如果思念变淡了,爱就少了点什么。”
凌枫还说:“虽然我相信一见钟情,但我似乎更觉得日久生情多一点。”
我说:“你相信日久生情,因为你渗透能力强嘛!”方晴曾经跟我透露,说凌枫对她是一见钟情,但是让她喜欢上他,是他不断的接近,努力的渗透,让方晴感觉到他对她的喜欢,并且让方晴也喜欢上他。
凌枫笑着说:“一般都是先喜欢,再渗透的。哪有先渗透,再喜欢的。”
我也笑了:“哈哈哈,对啦,要先有爱,再有爱情。”
凌枫接着强调:“不喜欢,也不会想着渗透啊!”
方晴一直说凌枫是个有思想的男生,所以她喜欢。方晴还说凌枫说话很有意思,她喜欢。我想,堂姐说的对。
凌枫还跟我说了,其实爱并不纯粹,恨才是最纯粹的感情。我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告诉我:“爱的时候,会渴望对方也爱你,所以就不纯粹了。恨,就是恨,不会对对方有什么渴望”。
我还问了他:“那你爱她吧,我爱你……这是怎么回事?”
凌枫继续思考,并继续作答:“你可以选择挖墙脚,也可以选择沉默”。
我问凌枫,“在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喜欢你,或能不能喜欢上你的时候,是不是会小心翼翼?”
凌枫说那是我们女生的想法,男生这样就是感情上的懦夫。凌枫还说,我们女生有些就是过于矜持和骄傲,其实没必要的。听凌枫跟我说的这些,我才知道,原来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他说得对:得到自己想要的才值得骄傲,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上你,才是值得骄傲的事。除此之外,什么矜持,什么倔强,什么隐忍,都是狗屁。
上完厕所,在外面的洗手台,对着镜子望得出神,突然发现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表面那么平静,看不出丝毫喜怒哀愁,只是内心的波涛汹涌又有谁能知道。我一直都不敢承认,其实我的心里一直都是悲伤的,只不过偶尔找个理由让自己开心起来。而现在,能够开心的事情微乎其微,悲伤却如此猖獗,霸占了整个回忆,让我的心境顿时沧海桑田。一直把自己定义成一个洒脱的女子,所谓的坚强,不是假装,亦不是逞强,并且一点都不勉强。可是,当我看着镜子里的我,一点一点变得模糊,我才知道自己错了这么多年。
当有其他的客人也进来用洗手间,我下意识开始收拾自己的眼泪,并且整理好情绪,努力对着镜子拼凑出笑脸。
回到餐厅,看到郑睿在打电话,我于是安静的走回到位子上,耐心地等待着郑睿打完电话。
“嗯,那先挂了……嗯,知道。早点休息!”郑睿挂了电话。
“女朋友打来的?”
“嗯,来兴师问罪了,看来明天得去负荆请罪。”郑睿说的无奈,却笑的一脸幸福陶醉。
“要不我们也早点回去吧!”我这么提议,并且手已经伸到身后准备提包。
“开玩笑的,没事的,老同学好不容易见一面。”
什么样的才是老同学?如果是很久前的同窗,那么我和郑睿是的。虽然老同学这个词并不贬义,但是此刻在我听来却有点刺耳。原来,我们也只是老同学的关系。我也只能无奈着,不动声色的一笑而过。
整个厅里只剩下我和郑睿这一桌客人了,服务员们正忙着收拾刚走掉的一桌客人留下来的有点狼藉的桌面。再看看我和郑睿的餐桌上,简单的只剩下喝水的杯子,面前的骨碟,碟里的水果叉,还有桌子中间的一个水果盘,里面还零丁的躺着几片水果。
“几点了?”当发现我的手机已经没电处于关机状态了,我向郑睿询问了时间。怪不得手机这么安分,原来早在我没察觉的情况下当起了睡美人了。对机仔的不争气有点生气,于是把它往桌子上轻轻一掷,算是对它的惩罚。
“九点五十。”郑睿点开手机屏幕,向我播报了准确的时间。
“都这么迟了啊,要不,我们也走了吧!”真觉得这顿饭吃得够久的,手机又关机了,估计老妈这会儿在家盼着我回去该瞎着急了。
“好吧,服务员,买单!”在其他桌帮忙一起收拾桌子的有个服务员向我们这边跑来,在传菜放菜的小吧台上,利索的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皮本子,里面应该夹着我们的账单。
“您好,请问刷卡,还是付现?”是一直为我们这桌服务的女服务员,她礼貌的询问,并且将皮本子在郑睿的面前打开,让他过目账单。
“刷卡吧!”说着,郑睿的身子微微向一边倾斜,应该是为了方便从裤子的口袋中掏出皮夹。
“好的先生,但是不好意思,我们的收银员已经下班了,可以麻烦你跟我到楼下的咖啡厅买单吗?”女服务员将手里的皮本子合上,并且将开始弯下来的背挺直,继续面带微笑站在我们的桌前。
“怎么客人都没走,你们的收银员就下班了!”郑睿停了停掏钱包的动作,语气并不带不爽快,只是随意的小埋怨下,或者更贴切的说,是奇怪。
“因为我们餐厅的营业时间是到晚上九点半,收银员都是准时下班的,后面的客人如果是现金买单,我们可以单独跑去帮客人结账,但是如果是刷卡支付,就得亲自到咖啡厅结账了,我们酒店的咖啡厅是24小时营业的。”服务员的态度很友好,解释的也很细心到位。像我们这种吃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吃走了一桌又一桌,吃成最后一桌的食客,她还能微笑着为我们服务,感觉不出丝毫的抱怨情绪,这得心理素质多么强大才可以啊。
“多少?我现金买吧,这样方便。”我将放在身后的背包拿到前面来,放在腿上,准备取出钱包买单。
“一共是……”服务员重新打开手里的皮本子,看了一眼里面夹着的账单。而这时候,郑睿已经掏出了皮夹,并从里面抽出了信用卡,放在了她手里敞开的皮本子上。
“密码是010925,你去直接帮我刷了。”
“好的,请问要发票吗?”
“不用了。”
“好的,那么请您稍等,我去帮您结账。”女服务员手里拿着郑睿的银行卡,并将夹着账单的皮本子再一次合上,转身从我们这一桌走开了,继而走出了餐厅,下楼到酒店一楼的咖啡厅,去帮我们结账。
“老同学一起吃顿饭,谁请不都一样嘛!”我笑着又将腿上的背包挪到身后。
“当然不一样,请美女吃饭,还是要积极一点的。”郑睿将手里的皮夹放在了桌边,端起杯子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空。
“不是一直都把我当男生看待的,今天怎么突然升级做美女了?有点受宠若惊哦!”我继续和郑睿开着玩笑,也学郑睿端起杯子,喝着已经凉透了的菊花茶。
“呵呵,你是女人的外表男人的心嘛,所以就外观上讲,还是美女啊!”
“好吧,这个总结够深刻,终于从你嘴里听到一句像样的人话了。”
“怎么,难道以前我说的都是神话?”
“是鬼话啊!真是大言不惭!”
“呵呵,谢谢夸奖,承让了!”
“好像下雨了哎!”不经意偏了下脑袋,才发现玻璃窗上冒出了一小颗一小颗的水珠,顺着玻璃往下垂直滑落。
“你确定不是玻璃冒汗了?”郑睿也转过头去看玻璃窗。
“抑或是哭泣?”
“它为什么这么伤心?!”对于我突然的煽情和小文艺情愫小泛滥了,郑睿倒是一如从前配合的很好,这是不是可以称之为,“默契”?
“谁说它不可以是因为开心!”
“好吧,今天你最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什么时候学会谦让了,真不错!”
“什么啊,一直都很谦让,以前那是被你带出来的不谦虚。”
“那自恋呢?也是被逼无奈?”
“这不是近墨者黑嘛!”
感觉在餐厅里的几个服务员在偷听我们讲话,不然怎么看她们都在偷笑。确切的说也不能算作是她们偷听,因为这个时候餐厅里本来就没开始用餐的客人多时那么小热闹小嘈杂,餐厅里的背景音乐也都暂停播放了,所以即便我们谈话的声音分贝不是提得很高,邻近一点的人还是能够听得见我们的谈话内容。而这个时候,去为我们跑腿的女服务员回来了,来到了我们的餐桌前。
“您好,这是你的信用卡,请收好。”
当郑睿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信用卡,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串号码,010925,这是刚才郑睿报的银行卡密码。为什么是0925,他的生日不是“9.11”嘛!因为郑睿说过他的生日是美国火警电话,所以他说过一遍我就记住了。我这么想的时候,郑睿正打开皮夹,准备把银行卡塞回去。
“走吧!”郑睿拿着皮夹,又从桌子上拿起手机,看了我一眼,说道。
“恩……”我从位子上起来,拽起还倚着椅子靠背的背包,然后刚才还愉悦着的心情,在右手拿起安静躺在桌面上的诸葛浩川的日记本的时候,又变得沉甸甸了。是因为这个本子的重量造成了手的负担?还是胃里吃撑了,坐着没感觉,一下子站起来了才深省胃已满载?还是,我突然明白了010925的含义了,零一级九班,二十五号,这是我的学号……
郑睿已经离开了位子,看我动作明显的停顿了一下,于是便询问:“怎么了?还想再待一会儿?”。
看到了朝我们这边过来准备收拾桌子的几个服务员,一个个脸上愤懑之情溢于言表,我立马回应了:“当然不是,我们走吧!”。当我说完这句话,刚才一张张被晴天霹雳吓到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