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做了好一阵子的绣活,嘉佑不免有些困倦,待用完了午饭,正想睡会儿,满双却进了屋来,道是苏嘉容已回了院子,想是在杨氏那里受了气,正发作下人。
嘉佑不免想起杨氏看苏嘉容的眼神以及后来单留了苏嘉容下来的举动,微一思量,便知道定是被杨氏好生训斥了一番。
今儿嘉佑在祖母屋里虽是低着头没敢四处打量,但也察觉到了苏嘉容不善的眼神,便也无心睡意,虽是心下不害怕苏嘉容的大小姐脾气,但也不想早早便为自己树了敌,便唤了晚雪进来,将外祖母赏的药拿了一瓶出来,想来想去,仍只带了满双去了苏嘉容住的双秀院。
想是苏嘉容还与嘉佑置着气,院子都没进便被拦了下来,苏嘉容是个心高气傲的脾性,底下的丫头也难免有样学样,模扬看着恭敬,但看人的眼神里却是半分顺从也没有,“主子已歇下了,吩咐过不让人打扰,还请三姑娘先回去,待大姑娘醒了,奴婢定如实秉报。”
满双看着露初没有丝毫敬意的模扬,正要发作,却是被嘉佑拽了衣袖,满双只得退下,嘉佑将露初好生打量了一番,才笑着开口道,“大姐姐既然歇下了,妹妹自是没有让大姐姐起来相迎的道理,妹妹这就回去,只是这药是我从外祖母府中带来的极是好用,还请露初姑娘收下了代为转交大姐姐。”
露初露出为难的样子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接下了,谢意也道的不情不愿,只微微行了一礼便回了屋,满双面色登时就难看了起来,嘉佑一早便察觉了,安抚的握了满双的手,开口道,“想是露初姑娘急着回去近身伺候大姐姐这才性急了些,满双姐姐不要在意。”
满双听嘉佑竟为露初开脱只恨得想跺脚,待两人走了好一段路满双才找了个机会说话,“姑娘也太和善了些,这府中的奴才就是这样,你越是厉害便越是敬着你,若是觉得你好欺这以后的日子却是不好过了,姑娘以后可不能这般好说话,主子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哪有主子却看奴才脸子的道理,若是主子日后遇到了这等刁奴不用怕,奴婢替姑娘教训便是。”
嘉佑嘴里说着劝慰的话,眼底深处却是盛满了笑意,你们且闹吧,只有你们看清了她的面目,去戳穿她,我才能置身世外的捞到真正的好处。
嘉佑回了院子,一眼就看到院中站了两个穿浅粉禙子的丫头,一个捧了套衣服,一个捧了个镶了碎粒珍珠的妆盒。
春晴正与两个丫头说着话,见嘉佑进来,急忙端正的行了礼,嘉佑让起了,才起来回话,“主子刚一走二姑娘就让人拿来了这些,奴婢不敢私自做主,就陪着她们说话等姑娘回来。”
嘉佑看了看春晴的脸色,许是太阳大,被晒的两颊晕红,迎着嘉佑的目光却也不闪不避,恭敬有佳,嘉佑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太阳这般大,你们在耳房说话便是,瞧这晒的,还不赶紧下去喝点凉汤子去去暑气。”
春晴一早知道嘉佑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竟还是如此心善的,不由心下高兴起来,这主子这般好脾性,又是个受宠的嫡女,这府中可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差事了。
春晴高兴着,察觉到二姑娘两个丫头羡慕的眼光更是得意洋洋,又和嘉佑说了几句才行礼下去了。
嘉佑将两个丫头让进套间,吩咐灵晓去拿些糕点,又让晚雪上了茶,才开口道,“不知二姐姐这是何意?”
瞧着年龄像大些的圆脸丫头笑着开口道,“奴婢妙真,是二姑娘跟前的丫头,二姑娘想着老夫人的寿辰将近,姑娘又恰是刚进府,只怕这新衣却是来不及做,这才打发奴婢来给三姑娘送套衣服和首饰过来。”说着将衣服呈上前,“这套衣服是今年新做的呢,又赶上老夫人寿辰,便也做的喜庆些,瞧这颜色和绣花,可比往常的精致些,奴婢只盼三姑娘收下,奴婢也好回去跟二姑娘说话。”说着便露出期许的眼神。
嘉佑看着那套衣服,果真是极喜庆的,石榴红的颜色,精致的落地莲绣花,在衣襟绣口还用银线勾了繁琐却雅致的碎花边,可以想见这般精致的衣服若是上了身,定是高贵又大方,只是嘉佑素来喜那些雅致却素淡的衣服,如今见到苏嘉甜送这般艳丽的衣服不由犯了难,好一会儿才道,“二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只是妹妹习惯了素净的衣服,这般漂亮的衣服还是二姐姐穿了才好看,还请姑娘回去替我谢过二姐姐,待改日得了空,定去二姐姐的院子坐坐。”
妙真一听嘉佑不收,不由急红了脸,眼睛也犯了红,连声道,“还请三姑娘收下吧,这还是二姑娘头一次送人礼物,二姑娘在院子转了半天才敢下定决心让奴婢送过来,若是三姑娘不收,二姑娘定是要落泪珠子的。”说着却是要跪下去,嘉佑一惊,却见一旁的满双竟眼急手快的扶了。
满双使了巧劲儿将妙真安置到锦玑上,又端起了红木小几上的茶递到妙真手里,“妙真妹妹莫急,且喝杯茶顺了气儿,妙真妹妹可不敢在我家主子屋里这样,若是不知道的,还不定怎么编排我家主子呢,若是被下人说我家主子欺负二姑娘院里的丫头,却委实太不好听。”
妙真怔了一下看着满双,一下子便满脸通红,嘴巴却也不利索起来,看着嘉佑急道,“三姑娘莫要误会,奴婢不是有心使姑娘难看,只是奴婢心疼我家主子,三姑娘也知,我家主子性子太过好欺,便没少在府中受气,更是很少出院子,直到遇到了投缘的三姑娘,这才有心亲近起来,莫不是三姑娘也嫌弃我家主子出身,不愿与之亲近?”妙真最后一句话着实过了丫头的本分,也咄咄逼人了些,满双的脸色立时便难看了起来,正要训斥,却接到嘉佑安抚的眼神便又退了下去。
嘉佑微笑的看着妙真,笑容肯切又真诚,“姑娘这话如何使得,嘉佑和二姐姐同是父亲的女儿,理应亲近才是,只是嘉佑刚进府里,幼弟却又发生这种事。”说着就红了眼眶,待满双上前劝了又拿帕子压了眼,才接道,“母亲正心下焦急,却是连睡都睡不好,嘉佑只盼着幼弟好起来好让母亲也宽心,日日都在祈福着,眼看着祖母寿辰也到了,嘉佑的一番心意却也没做好,这时间却是不够用了,还请姑娘回去,待嘉佑告个罪,只要嘉佑一得了空定去姐姐院子坐坐。”
妙真眼见嘉佑如此却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行了礼便出了院子,嘉佑亲自送了出来,两人临出门却又转了回来,妙真打开了那妆盒笑道,“瞧奴婢这记性,险些便忘了这正事。”说着引嘉佑往那妆盒看去。
但见那妆盒除了一根做工极为细致的足金的牡丹花纹金簪,便还有一个盒面纹了百花穿碟的精巧盒子,嘉佑不禁意外的挑了眉。
妙真见嘉佑被吸引了目光,这才带着笑打开了盒子,立时一股极是好闻淡雅的清香飘散出来,嘉佑离得近,最是闻得清楚,见这香味淡淡却又偏巧透着股清新,便微不可见的点了头。
妙真一直观察着嘉佑的反应,便是这细微的动作也瞧了个清楚,见嘉佑满意便高兴道,“这盒熏香是我家姑娘亲手调制的,我家姑娘平常在院子除了做些女红便是摆弄这些花花草草,没少费了心思,自打我家姑娘知道三姑娘要回府便琢磨着该送什么礼,想来想去便调制了这熏香,平常只须往香囊里放那么一点点,便可用上好一阵子,瞧这淡雅的香气,最是配嫡仙儿般的三姑娘。”
嘉佑刚拒了苏嘉甜送来的衣服和首饰,若是连这熏香也拒了,便显得太小家子气,更何况嘉佑是真喜欢这熏香,便令满双收下来,谁知满双却脸色难看的半晌不动,嘉佑正诧异着,满双却又接了下来,妙真见嘉佑终于收了礼便松了口气,又笑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便和另外一个丫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