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太费劲地说动了大娘,同意让他在她们的家的院子住下来,孟宁心里踏实了许多,总算不用刚刚穿越就露宿街头了。
这要归功于他与生俱来的销售才能。
从交谈中得知,这个家庭的状况可以用贫困二字来形容,其实通过最初的印象,他也感受到了这一点,破旧的房屋,打着补丁的被褥等等,都或多或少说明了她们家的贫困程度……男主人前年去世了,留下了她们孤儿寡母,本来靠着江南一带女子特有的谋生手段——丝织,母女俩不但可以满足温饱,而且还有一定的节余,但祸不单行,这大娘在今年年初一病不起,原以为受了些风寒,躺几日就好,谁知一躺就是数月,这几日还发展到了咳嗽不止的地步,显然是病情更加加重了……
如此一来,原本是俩个人挣钱,现在成了一个,小姑娘又要照顾老母亲,也不能专心做活计,收入自然就大大的降低了,只半年下来,日子过得就有些拮据了。更何况现在是靠着以往的积蓄来贴补家用,若是再这般下去,也不知能撑得几时,这是大娘最发愁的地方。
孟宁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尽管她们家不是所谓的什么纺户,但原先的坊厢制度在明代中期以后早已名存实亡,在金陵,也就是南京这地方,一般平民家中都有几架织机,或是租下来的,或是买来的,用来做丝织品,赚些手工钱,一年下来,除了吃穿用度,也能剩几两银子,如果这大娘没病倒,母女俩过日子应该不算难,但眼下单靠小姑娘,而且还要兼着照顾病人,委实艰辛了些。
了解到这些大致的情况,孟宁就趁势提出租她们家的厢房住,房租现下先欠着,一个月后结算,除了付这个月的房租外,连同下个月的房租也一并付了,往后就一月一结,不賖不欠。这中间当然还夹杂着许多话,例如明日一早马上就出去找事做……闲了帮她们干些家务体力活之类的。
大娘答应得很爽快,像她这把年纪,也是有阅历的人了,看得出孟宁应该有着一定的身份地位,并不是那种坑蒙拐骗之徒,另一方面,虽说现下他失了忆,流落在此,但凭着他这副健壮的身板,就算是干力气活也是能赚得来钱的,倒是不用担心他到时候付不起房租。
说实在的,孟宁的这个请求也是她所想要的。虽然是在金陵都城内,位置比外城要好些,但自己这个在鼓楼的家还是偏僻了些,跟三山街那头十里秦淮的热闹比都不能比,况且院子又破旧,不用说外地来的那些商贾,就是国子监的一些穷学生也不愿意租,这半年来生计艰难,她早就动了租房的念头了,街坊邻里的也介绍了几个租客来,却一个都没成交,让她叹息了好几回。
眼下这位孟先生愿租,看起来也像个让人放心的人,房租暂时欠着就欠着吧,反正厢房空在那里也是空着,就租给他罢了。
她也没去多考虑那些必定会有的风言风语,女儿已经不小了,留一个男租客,无论如何都有人议论的,但孤儿寡母的,眼下又短了生计,自己又要看病吃药,等着银子贴补家用呢,也顾不得许多了,邻里议论归议论,恐怕更多的还是同情和理解吧,眼下自己家这情形算是女户,官府里都不征徭役呢……
于是说妥了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房租,孟宁又提出和她们在一个灶上吃饭,伙食的钱每日一结,大娘就更加高兴了,多一份伙食钱,不但自家可省下几个钱,而且伙食也能更好些,怎么不成?
接下来的谈话,多是围绕着孟宁找工上头的话题。要找账房一类的应该是不现实的,尽管孟宁懂得珠算,记帐的方法也无疑比这时代高明得多,但问题是哪家商铺会让外人做账房的,一般做账的不是自家亲人就是家中的伙计,外人想都不用想,这一点他那个时空规模不大的私企尚且如此,更不用提这时代了。
其他体面的活计也不用多想,自己一个黑户,算是比流民还流民了吧,人家凭什么见一面就信任你,雇佣你?就算是凭借才干,也得有展示的机会。
至于饭馆跑堂之类的,按大娘的说法,生手在这时代是不可能一进去就有工钱的,算是学艺,只管食宿。
谈过来谈过去的,最后还是大娘给他出了主意,让他去就近的金川河码头上当力夫,也就是干搬运活计,据说工钱不错,而且是每日一结,只要有力气,一个月下来能赚四五两银子。一开始大娘是不大敢提这个活计的,毕竟孟宁看上去像是个有身份的人,又穿着士子的服饰,谁知他心里怎么想的,万一恼了如何是好,待听到他自己提到跑堂的活计时,大娘这才没了顾虑,既然他愿干跑堂,自然力夫也是愿意干的,便斟酌着说了。
在孟宁这边,听说工钱一日一结,数目也可观,基本上也就认定了。自己眼下身无分文,若是做别的事情,新人一个,想预支工钱,那是极不可能的事,但饭总是要吃的,大娘家这家境,至多也只能让自己免费搭几顿伙食,不能有太多的奢望,这样看来,手头的现钱就是必须的。
其实说起来,一开始自己想找的也就是这种工钱一日一结的活计,不然不会跟大娘提到在一个灶上吃饭,估计大娘考虑的也是这方面,才向他推荐这个活计的。
令孟宁好笑的,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小姑娘听到母亲将他留下当房客,撅着小嘴,十分的不乐意。虽然没有当场表示什么不同意见,但时不时的冷哼和白眼也足以表明她的态度了。
孟宁现在当然知道了她的名字——陈慧珊,一个有点小清新的名字,她的母亲,姓周,周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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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厢房各两间,孟宁选了东厢房的左首一间。尽管没有人居住,但房间挺干净的,并不用临时打扫才能住下来,原因是周大娘前阵子动了租房的念头后,经常让女儿去打扫一番,好让租房子的人喜欢,因此四间厢房每一间都是窗明几净的。
铺盖陈慧珊也从堂屋抱来了,由于是暑天,也就是草席被单之类的,抱来时,小姑娘看也不看孟宁伸过来的手,隔着老远,径直将什物往床上一丢,鼓着小脸,咚咚咚地就跑出去了。
孟宁其实很久没跟这个岁数的小姑娘打交道了,在最初的尴尬过后,瞧着她对自己这种“鄙视”的举动只是觉得有趣,虽说知道在这个时代,按这小姑娘的年纪应该可以出嫁当新娘子了,但若在他那原来的那个时代,还在上初中吧,正懵懂地展开一场初恋,或是要死要活地崇拜某位明星……
不晓得这小姑娘接下来还会对自己有什么抵制的行为,也懒得去想这些小儿科的东西……刚刚穿越,有些累,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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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他不是好人,你还是不要留他住在家里了吧?”
“别胡说,他是不是好人,娘看不出来?”
“娘,他真的不是好人……”
“他怎么你了……”
“没,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