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却跑来这种边境的小城,卖身到这将军府来做什么?
石公公说的话着实是十分不留情面,虽然将梅子拉到了一旁,但他声音也并不小,照歌大概也能听上一两句,她脸上一红,辩解说:“我不是谁派来的奸细。”
但梅子却已对石公公的话信上了几分。
照歌姓谢,又会些只有士族才会的东西,举止间也露出着不与市井之人相类的气度,尤其是那般做事莽撞不顾前后的模样,更完全像个被自小保护得太好的小姐。
梅子想到那日去库房取东西,照歌几乎能将每一样东西都如数家珍,使梅子几乎有一种错觉,自小跟在将军身边的不是她梅子,却是这位照歌。
想到库房的事,梅子陡然想起来,那日秦怜看到一个盒子,只看了一眼就急慌慌关掉交给曾管事了,还说那盒子该好好放着才是,不该放在这库房里。她那时便猜想这盒子里头放了些很贵重的东西,莫非照歌瞧见了盒子里的东西,是以心生贪念,跑去将军那里将它偷了出来?
那盒子是将军与夏侯介借来的皇上密信,但除却他二人之外,也就只有秦怜、十二以及马玉恩知晓。梅子并不知道这些事,只以为那是将军的贵重之物。
她心里还盘算着,当日秦怜打开盒子,虽然很快就合上了,但若是一直盯着盒子在看,未免不能看见里头装了些什么。
况且,照歌适才已是等于承认自己曾偷了将军的东西。
石公公说道:“她姓谢,又会绘月坊的秘技天女散花曲,方才我问时,她虽然矢口否认自己与阳夏谢氏有关,但却显然对谢氏非常了解,也知道许多阳夏的吃食、风景、讲究,我曾经与皇上到过阳夏,是以对此了解一些,但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姑娘,哪里就能知道这些了。梅姑娘,你住在襄阳,但若是我问你荆州的事,你可了解多少?”
梅子想都不用想,直接说道:“荆州是必争之地,我自然了解很多,以前先生的课虽然没上过多少,但好歹也听了些,还有赵将军偶尔也会说一些。”
她猛然一愣,“你该不是说,这位谢照歌她是吴国或者南唐的奸细吧?”
梅子可从来没往那方面想,她不过是单纯地不喜欢照歌,觉得大凡妖艳的女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且照歌自来时便有些奇怪,是以梅子总是不由注意到她,随后便更增些厌恶。
此时想想,当日照歌哭着求秦怜时,表现地实在有些僵硬,全然不是个走投无路之人发自肺腑地要一口活命的饭那般,反而像是个蹩脚的优伶演出个写的不怎么好的剧本,唱腔都没对准便开唱了。
后来更是装模作样又装的不够专业的模样。
梅子一直不愿多想,是以只是讨厌她,此时多想了想,心下便是惊了一惊。
随即一股子怒气顺着喉咙便要冲出来,却没有从口中出来,反倒转了弯到了四肢百骸,梅子手上一热,猛然跃过去揪起照歌的衣领,石公公想要拦住她却没来得及。
梅子怒道:“好呀,秦夫人一片赤诚之心,你竟拿来做这种龌龊事。说吧,你是吴国来的还是南唐来的?或者根本两个都不是,而是这大晋朝里的某些个不想将军坐上那个位子的人?”
照歌被她拽紧衣衫,脖子便一阵抽筋,她挣扎着说:“不……不是……”
殊不知在被人审讯时,那审讯人最讨厌的答案无非就是“不是”和“不知道”两个,尤其是在主审官生气的时候,最不可说的便是这两句话。照歌下面的话还没说完,梅子便将她一把推开,冷笑道:“我可不是秦夫人,没那么好的脾气。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你可真以为我还是什么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吗?军中的那些刑具我可是见过不少的。”
照歌咳了半日,泪眼迷蒙地看了看梅子,哭道:“我真的不是奸细,我偷了将军的信不过是想知道那上面的印鉴是不是传国玉玺印的。”
她说完自己却愣住了,竟然就这样就将事情讲了出来,一时又是羞愤又是后悔。
石公公一怔:“传国玉玺?”
既然已经说了,照歌索性就继续道:“那日去库房看东西,我一进去就看见了那个黒木匣子,但我不过一个婢女,不敢随意去动,却一直留意着,秦夫人将它打开时,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也足够我看到里头的信件了。那上头的朱红印章像极了曾经见过的传国玉玺的印章,也是那样的八个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于是就生出了要将信偷来细看的想法。”
石公公急着追问:“随后如何?”
照歌看了他一眼,说:“我进了将军的屋子,一下子就找到了那个匣子,随即看到里头放着的信件,可是却全然不是了。这上面虽然也有印章,但与刚才看到的完全不同。虽然不是刚才的,但上面的印章也是那八个字,我便也将信带走了。”
她讲完,膝行几步拉住梅子的衣衫说道:“我真的不是奸细,但我对秦夫人有愧,她如今因我而死,我却不能让她带着这份冤屈走。梅姑娘,你且随我去找将军吧,我与他解释清楚,好还了秦怜这个清白。”
梅子以为是这个道理。
石公公这次却反应过来了,将她拦下来,无奈一叹说:“你想的实在过于简单了。”
“怎么了?”
“谢姑娘,你这样说的话,看到那个印章可就是意外之事了,既然如此,你可仍然没有将为何到将军府里来这件事讲清楚。”
照歌咬了咬唇,思想斗争了半晌,目光便也明灭了半晌,终于说道:“我是绘月坊的绣娘,年前的时候,我从绘月坊里逃出来,无处可去,后来却遇上了朱婆子,她说以我的容貌,不是去……去那种地方就是给谁做妾侍,但我委实不怎么愿意,她便与我支了个主意,说是这襄阳的秦夫人是个宅心仁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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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大家了,今天端午放假,回家之后家里的电脑却出了点问题,直到方才才好了。另外,关于秦怜的身份问题,我这里说一下。秦怜并没有任何名分,她不是将军的妾,两个孩子也根本就是私生子,他们在襄阳这个离着上京很远的地方,不受京城王府那一套束缚,也没有哪个长辈来管上一管,自然两个孩子可以管他喊娘亲,所以这个地方不是作者的脑袋犯了小白的错误。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