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你们都给我滚!”景雨听蝉的咆哮声从屋中传来,虽然是愤怒地大吼出声,但明显的虚弱感让这咆哮瞬间减轻了分量,连带还缠着一阵急促地喘息声,屋中一干奴仆跪倒了一片,连守在屋外战战兢兢的三人都跪倒在地,连连哭求。
“……”孟胡溪愣愣站在门口,看着乱成一团的情形,不知是进还是出,僵在那里有些尴尬。那屋外跪在地上哭求的三人见孟胡溪过来,却是不认识她,一时扭着头看着她不知如何反应,却见到她身后跟着的那中年男人,赶忙像见了救星一般地拜道:“黎管家,您可来啦,快去劝劝少爷,此时正在气头上,谁说话都不听呢!”
那黎管家却像是没听见几人说话一般,只是躬身转向孟胡溪,仍是那如春风一般的笑容,让孟胡溪心中暗暗抓狂不已。
“少小姐都到了屋前,怎地不进去了,蝉少爷现在气在头上,那是没见到让他亲近的人,您要进去,他可就气不起来了。”
“……”那人见着她就气不起来?怕是气不打一处来才是吧。她孟胡溪是他亲娘还是怎的?看昨晚那情形,估计见着我恨不得立刻把她五马分尸才是……这睁着眼的瞎话,能乱说么?孟胡溪当下恨不得对那管家翻个白眼,然后狠狠赏他个大锅盖。最终还是暗暗忍住,心中却是腹诽了一大通。
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孟胡溪笑得一脸随和,眼眯成一条缝,有些不自然地说道,“那我……真的进去了?”
“嗯。”黎管家笑着答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顺带还再次做了个请的动作。
孟胡溪深吸一口气,提起步子就要往屋里迈,前脚刚跨进门槛,就飞出一直装着浓黑药汁的碗飞了出来,哐当一声摔在她的脚边,孟胡溪吓得往后一跳,连连退了几步。
只见坐在屋中软椅上面上带着病色的白衣青年一见到是她,立刻面色一变,脸更黑了几分,冷冷地瞥了她一样,鄙夷笑道,“哟,我道是谁呢?原是那新晋贵胄的少小姐啊,如何,作那被人捧着被人伺候着的大小姐的滋味如何?该是让你喜得连做梦都笑到睡不着吧。”说罢又是一笑,更加阴阳怪气地嘀咕着,“也不知是从哪个山旮旯里来的恶俗村妇,偏就是爷爷和爹亲当她是自己的骨血,当成宝贝似的。”
听他恶言讥讽,孟胡溪一愣,这人……怎生对她如此恶言恶语?他被练梧苍盗走御灵珠,自己确实该负一定的责任,但终归也是他学艺不精才被人钻了空子,这会子怎地还把气全撒在自己身上,而且说话还如此难听!
“你……”孟胡溪被那黎管家憋了一通气,被人拐着进屋还受了一肚子恶气,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往前踏一步就要骂回去。却见那“蝉少爷”一张脸惨白灰败,完全不似昨晚见到的那般年轻人特有的活气,身子无力地倚在软椅上,甚至还要下面的人扶住才能真正坐稳,当下又愧疚了几分,那口憋在心里的气像被戳破的皮球一般,瞬间消了一半。
无奈地喃喃说了句,“对不起。”然后一扭头便要往外走,却被景雨听蝉一声虚弱地冷喝叫住,“慢着!”
只听那叫住她的人慢条斯理地接着骂道,“我让你走了么?!还是你真当自己是大小姐,连我这样景雨家的正经主子都叫不住你?当我好心劝你,从哪来回哪去,不然到时候被人揭穿身份,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那人这样一骂,倒把孟胡溪心中的怒火再次地,彻底地,狠狠地,点燃了!回头愤怒地瞪着他,那模样就像是恨不得冲过去把他暴揍一顿。孟胡溪憋了半天话,想将他回骂一通,又不知道骂什么,要说出的狠话在舌尖打了半天的转,也没说出口。
孟胡溪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尽量和缓地说道,“你说这话说得倒是让我觉得好笑,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我不认识昨晚盗走你那颗珠子的人,但是,还是要谢谢你救了我。”孟胡溪顿了一下,神情中有些隐忍,接着说道,“我也不想在景雨家,其实……”
她想说“其实我很想出去找赤文游光和我弟弟!结果不知是哪个烂人在这院子里做了手脚,让我迷了路,还鬼使神差地走到你这个破院子,还被那狐狸一样的臭管家拐进你的屋子受你的气!你以为我很愿意?!!!”然后冲上前去将景雨听蝉摁倒在地上饱揍一顿,揍得他哭爹叫娘……
当然……这一切只能让她在心里想想,孟胡溪再次深吸了口气,正要张嘴,却被景雨听蝉打断。
“其实什么?其实你就是赖在这不走了,你就是贪图景雨家给你的大小姐日子了,你就是觊觎景雨家这偌大的家产,也想在这混吃混喝分一杯羹。恩?我说的难道不对?”
孟胡溪一阵气结,心中冷哼一声,这果然是一家子的,连这样颠倒黑白的话说得都是一丝不差。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但是接下来,我要走了,还望公子能体谅我是个辨不清方向瞎子,在景雨家的大院里都能迷路,特别派几个得力的人送我出去,只要我出了这个大门,从今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也不会让你见着烦,你看这样行么?”孟胡溪冷冷说道,当下也有些不耐,恨不得立刻飞出去,离这帮看着都讨厌的人远远的。
景雨听蝉听她这样一说,眼中淡光一闪而过,对着身边的人冷冷吩咐道,“你,送这位小姐出去,亲眼看着她离开景雨家的大门,再回来禀报我。”
那人听他这样一说,即刻吓得一抖,赶忙跪在地上为难说道,“少……少爷,大爷……大爷吩咐……”
“老爷吩咐了是老爷吩咐的,现在我说送她出去!难道我堂堂景雨家的少主,现在连这点事情也做不得主?!”说罢猛地一拍软椅上的扶手,欲挣扎着立身而起,却不料身子一软,反而从软椅上跌了下去,周围人更是吓得大惊失色,连忙将人扶起。
却见景雨听蝉一脸不健康的酡红,口中喘着粗气,眼中的挫败感与伤痛让孟胡溪心中莫名一绞,明明昨晚见到的还是那样英姿飒爽的年轻人,而此时的景雨听蝉,像是那长期卧病在床一般的虚弱单薄,那颗珠子到底是什么东西,离了它竟像是要了景雨听蝉的命!
孟胡溪怔怔地看着景雨听蝉虚弱喘息,正想还是自己出去慢慢找路吧,在这屋里等他指派个人送自己出门,恐怕是没有着落,当下他连自己的身子都顾不上,哪还能帮着她,听那仆人的说法,那景雨昊估计是不会让人帮她的,当初说什么“想走随时可以走”时,只怕已经暗中做了打算,料定她走不出景雨家的大门!
正要拔腿离开,却见屋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顿时将屋里的人全部喝住。
“哼!你个孽障!现在还知道自己是景雨家的少主,你从前可有过半分的担当,做出一件像是少主该做的事情?!”那声音直向屋里扑来,中气十足且浑厚威仪。一人从屋外大踏步而来,孟胡溪循声一望,却见一个白发苍苍却身形健壮的老人从门外走来,一屋的奴仆见了那人皆起身跪拜,直呼道:“主公!”
“都起来吧!”那人睥睨着众人,扬声吩咐道,自是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景雨靖走至孟胡溪身前,仔细地上下打量了她,眼中有一丝沉痛闪现,但却转瞬而逝。
身后跟着的景雨昊低声说道,“这就是溪儿。”
景雨靖面色未变,只是看着孟胡溪轻轻点点头,沉声说道,“嗯,确实有几分像亦泉。”说罢直接穿过孟胡溪,向景雨听蝉走去。
待到景雨听蝉身前,突然一把拽住他的手,捏住他的手腕探了片刻,面上神色暗了几分,转身向景雨昊说道,“没了御灵珠对蝉儿身体的损伤确实颇大,那盗走珠子的人可有抓到?”
“暂时还没抓到,只查到那人大概是从墨古练家出来的。”景雨昊答,毕恭毕敬的模样,完全不似先前与孟胡溪说话时那般的肃冷镇定。
“墨古练家?他们要御灵珠做什么?难道练岩心那老家伙快死了,想用御灵珠续命?”景雨靖说道,凌厉的眼睛一扫景雨昊。
“墨古那边的消息是说练岩心上月初三已经死了,现在是他的儿子练梧苍当家。”
“嗯?死了?这么看来他们是想用御灵珠为那老家伙定魂咯?哼,不管他用御灵珠做什么,在我景雨一族眼皮底下伤我孙儿,还盗走御灵珠,那人就该死,你只管放出人马,尽快将那人连同珠子一起带回便是。我倒要看看那盗御灵珠的黄口小儿到底是什么模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景雨昊拜道,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景雨靖将景雨听蝉放开,转身向孟胡溪,沉声问道,“听说你曾助那人盗走蝉儿的御灵珠?”
孟胡溪一愣,看向他凌厉的眼,只觉得这人眼中一片冷硬,好像全无任何情绪一般。满头的白发,刚一乍看,还以为是个老人,但看身形又似乎正是壮年,方才走近一看,这人大概也颇有些年纪了,只是保养得十分的好,只眼角上有一点皱纹,光看脸和身形,就和那景雨昊差不多,难不成是景雨昊的兄弟?那些人称景雨昊为“大爷”,孟胡溪以为他就是景雨家族当家的,没想到景雨昊见他也毕恭毕敬的,难不成这人才是正牌的“老大”?
孟胡溪正在走神,完全忘记了要回答景雨靖的问题,景雨靖不悦地冷哼了一声,面色有些难看,似乎正要发作。一旁景雨昊立刻上前在孟胡溪身旁低声提醒,“溪儿,外公在问你话呢。”
喝!孟胡溪大吃一惊,外……外公?!!!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这人竟然是她的外公,娘亲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