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他是真不敢接受江月的那份心意的,也不敢接受她的张扬和她的倔脾气。更何况,江月那时候是他们班的班长,他自己却是个自命不凡的无名小卒,总觉得在气势上似乎低了她一等。更重要的是,江月也不是他能轻易驾驭的了的人。
彼时太年轻,还不能够理解,爱情不是驾驭,是经营。也从来不知道,那时候那个女孩的心意,在此后漫长的岁月里,成了他心里最弥足珍贵的独家记忆。
其实像何以安这样的人,他的爱情永远敌不过他的自尊。
更何况那时他的心里还惦记着他的那个青梅竹马,虽然现在因为对方的忙碌,两人也不常在一起,但偶尔还是会一起结伴回家。
他有时候觉得萧宇他们就跟有些女生似的像长舌妇一样到处说他和江月的暧昧关系,让他很是不胜其烦。
说实话,一开始他真的最顾忌他们在沈夏的面前说这些事了。但是后来说的人多了,说的次数也多了,渐渐地他也就无所谓了,也无所顾忌了。他把这无所顾忌归咎于自己的自暴自弃了。
再说所谓流言,流行了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过去的。越在意,别人越要说。
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同学都在议论他和江月怎么怎么样,就连跟他经常玩的几个哥们一遇到他,几乎都会把这事拿来开他的玩笑。
每次遇到,他们就挤眉弄眼地问:“哎,你们不是很要好嘛,她很喜欢你哎,你们怎么样了现在?”
他们有时还会一本正经地指着某处骗他:“哎,你那小女友又来看你了啊!”,或者调侃地问:“你那情妹妹在哪等着你呢?”或者更流氓一点的,用那种古惑仔里头的语气说:“你那马子对你真好啊!”
何以安有时会无奈地淡笑一下,有时候或会疾言厉色地说一句“别开玩笑了”,也有时沉默以对,不承认也不否认。时间久了,不知不觉间有时也会默认了,连他自己也没觉察到这一细微的改变。
时间啊,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可以改变一些人,也可以改变一些事。
何以安一直都知道,江月对他很好,有时候想起来都觉得温馨。这一点,他也从来没有否认过。所以他一直怕这样一个很好的女孩会被自己无心的伤害。有时候,事与愿违,越是不想伤害一个人,伤害却越深。
多年后在最困难的那段时期,何以安脑海里唯一时常闪现的女孩只有那个一心一意对他好的江月了。想起她来就会情不自禁的笑着,暖暖的,心中时常会有一丝愧疚和想念涌上心来。
可是伤害早已造成,只怪当时太年轻,还不懂得爱情,不懂得珍惜。
彼时那封没有署名的“情书”,并没有为他们的关系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只成了何以安一个人时常会想起的一份珍贵的回忆,沉淀在何以安心底的那份令人怀恋的甜蜜。
人啊,太矛盾,总是在拥有的时候追寻得不到的,也总是在失去后才会怀恋曾经可以唾手可得的。这就叫做自虐,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就是这般!
有段时间学校的操场要进行大规模的整修,需要更换新的草皮,铺新的跑道。所以课间操都取消不用上了,这样两节课下了后的时间忽然就变得很宽裕了。
以往下了课后,大家都一窝蜂涌向楼梯下楼排队进操场做操。现在下了课后,大多数人去了厕所回来后都拥堵在教室外的走廊里,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晒着太阳聊着天。时常导致走廊里交通堵塞,寸步难行。
他们班在二楼的最右边那间教室,靠近操场的位置,特有给人一种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的错觉。
李慧常常拉着江月从教室前门出去,趴在和二班搭接处的阳台上嗮太阳看风景,其实其根本目的是为了和谭风华进行一场短暂的风花雪月的事。
江月坚守本分地做着高瓦数的电灯泡,陪衬在李慧旁边,发挥自己的余热,趴在阳台上静静地看着楼下的风景,听着她们偶尔漂过来的不着边际的情话。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时候都能这样坚守本分寸步不离的。
萧宇在教室后门那一面着急地喊她过去一下,于是她擅离职守了。
擅离职守的下场是很惨痛的。
正好走在她后面的李海生同学看见何以安迎面走来,于是他猛地一推她,她被推的趔趄了一下,生生地撞到了何以安的怀里。
何以安则下意识地一扶,不小心触碰到了江月敏感部位,她那尚在发育的胸前,形成了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
江月的脸“噌”地一下红了,像弹簧一样迅速弹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离现场。
附近看见此景的同学,都激烈地起哄着,还有的吹起来口哨,一时各种怪叫的声音此起彼伏。
“春天里那个百花儿鲜,我和那妹妹呀把手牵,妹妹的脸儿红艳艳呀,就像那满山的红杜鹃……”不知是谁,还带头大声唱起了时下大街小巷都在播放的口水歌,惹得一群男生更是争相呼应,撕心裂肺地跟着吼成一片。
那个时候大多数学生都喜欢恶趣味地集体把某个男孩子朝着他的绯闻女友身上推,或者把某个女孩子朝着她的绯闻男友身上推,乐此不疲。
后来连续几天她看见何以安,都不好意思正视他,甚至故意躲避着他。而且只要面对他的时候,旁观者一起哄,就会有别样的脸红心跳。
何以安那会也愣住了,那个柔软的触碰感觉像触电一样令他有些恍惚,还有点无所适从,导致他陷入了短暂的缺氧型脑短路。
回味起“软玉温香在怀”那片刻的惊讶,以及随之而来的羞涩,激动的心绪,让他觉得自己也像那些不良少年一样,似乎真的耍了一回流氓的感觉。
他后来想想就觉得她真的很傻的,被人占了便宜,也不知道反击。虽然偶尔很傲慢很狂妄,可终究还是个女孩子。也许她不若表面看的那么强悍,不张扬的时候也,很可爱。
可是这并不足以让他觉得自己很喜欢她,男生喜欢女生那种喜欢。也或许他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方向。
这个学期,江月没有再和她姐姐一个宿舍,不过晚自习却还是在她们班里上的。之所以会没和姐姐在一个宿舍,是因为开学前通过江月和她家里的据理力争,全力维护自己的利益,终于如愿以偿地和本班的同学住在一起,不再受太多无关紧要的束缚。
姐姐的班里悄然刮起一股做风铃的风气,晚自习的时候时常看见她们的手指在飞舞着折编织各式各样的风铃。江月班里的女生大多开始效仿,那部分时间许多女孩子们沉迷于用色彩缤纷的包装纸编织风铃或者千纸鹤,有的送给心仪的男生,有的则挂着自己的床前装饰自己那简陋的小床。
江月的姐姐手很巧,还自己编织了一副门帘挂在自己的房门口,由各式各样彩纸包裹的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很是悦耳,很是绚丽。让江月很是羡慕。
江月的手工真的不是很好,那个做成风铃的菱形的空壳怎么也叠不起来,所以用彩纸包装的那种五彩缤纷的风铃,她怎么也做不出来。
但是她出奇的却很会折千纸鹤,几乎是看了人家折了一遍后就学会了,而且叠的很好。
这感觉就像每首歌她都有可能唱跑调,却唯独能入木三分地唱出那年邰正宵的《千纸鹤》。
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
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
折一千对纸鹤结一千颗心情
传说中心与心能相逢
夜难眠往事忽隐忽现
心在痛对你越陷越深
折一千对纸鹤解一千颗心情
梦醒后情缘不在飘零
我的心不后悔折折叠叠都是为了你
我的泪流不尽纠缠在梦里夜里的负累
我的心不后悔反反复复也是为了你
千纸鹤千颗心在风里飞
爱太深容易看见伤痕
情太真所以难舍难分
折一千对纸鹤结一千颗心情
传说中心与心能相逢
那低沉而痴缠的歌声,陪伴了她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不知道是这首歌表达了她的心声,还是她听出了这首歌里面印出的自己的伤痕。
曾经有一个关于千纸鹤的传说,说一天折一只纸鹤,坚持一千天,就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带来幸福。所以江月每天都会折叠一只千纸鹤,就如每一天自己对他的喜欢又多了一点。而那些喜欢就如纸鹤那斑斓的彩翼,有着一种怵目惊心的美丽。
都说千纸鹤是爱情守护神。那么,它是否真的能够听见,这个女孩心里的痴缠?
可是谁又能知道,这个偷偷折叠了一抽屉千纸鹤的女孩,却连一只千纸鹤也没有送出去过给自己深深喜欢的那个男孩。而那满满一抽屉的没有送出去的千纸鹤,又曾是多少个星移物换的企盼?又会是多少份如泣如诉的缠绵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