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不知从哪里流传过来的名字游戏,在那个特殊时段的枯燥而逼仄的校园里很是盛行。
游戏的大致规则是,用两人姓名笔划的总数作比较,以大的数字减小的,得到的数字根据差值对照表,由此测出两个人的相互关系。
班里的同学乐此不疲地相互计算着,有的人甚至无聊到把班里所有的人的名字和自己的名字算了个遍。真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惨绿少年啊!
有好事的同学用这个游戏算出何以安和江月两个人的名字计算出来的结果居然是“男女关系不正常”,于是瞬间娱乐了一大片人。
这结果更是让那些关系很熟悉亲近的人雀跃不已,让不熟悉的人对他们的恣意揣测也直接进入到白热化阶段。
很长一段时间,班里一些颇为熟悉的人,都拿这事取笑他们两个。
而处在事态中心的两人却一直保持温吞水的状态,却让一干旁人着了急。典型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春季,一片生机勃勃,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瞧,随着“春姑娘”的到来,终于有些人按耐不住骚动的心了。
晴天的午后,陆少君过来慎重地和她说:“我最近看上一个女孩子,你帮我写封情书吧?”
“好啊,举手之劳。不过是要写给谁啊?”江月很是好奇他主动追的那个女生。因为陆少君同学相当有女人缘,通常都是有女生主动上门的。
那时连初一的“级花”,学校教务主任的千金,都让江月代为转交过情书。而我们帅的不可方物的陆公子均是来者不拒,和人家一直保持暧昧的联络。
这会主动追的这个应该是至少和其他人比起来有点特别的吧?
“现在不告诉你,事成之后再告诉你。”陆少君很是神秘地眨眨眼。
“好吧,有特定内容么?”
“你自由发挥。这应该难不倒你吧?”
“难倒我了!你什么都不透露我怎么发挥啊?”江月假装苦哈哈地皱皱眉。
“反正交给你了啊,奥,对了,记得千万不要留署名啊!”陆少君抛下这一句就走了。
她想啊“我要是写我喜欢你那明亮的大眼睛,万一人家是小眼睛,那不是添乱么?”为保险起见,她觉得选首情诗送给她最好,正好江月手头有本席慕容的钢笔字帖诗选。
她选了一首席慕容的《古乐府》。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他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暮与朝
我们这一代大都有对于情书的回忆吧?不管是你写给别人的,还是别人写给你的。不知道在这个手机普及的时代里,现在的孩子们还会不会羞涩的写情书了?关于情书总是有太多太多的美好。当然也有可能不美好,诸如江月的那个一封情书引起的祸端。
说的直白一点,对情书的回忆甜蜜不甜蜜,以及甜蜜的程度,至关紧要的还是要看所处的对象是谁。
江月找了一张信纸把那首诗端端正正抄好后就给了陆少君,没有留署名。因为他特意嘱托署名不要写,虽然奇怪这个花花大少何时变得这么含蓄,却也并没有往深处想。也犹不知这封所谓没有署名的“情书”最终却被萧宇悄悄夹在何以安的英语课本里。
陆少君终是以这样抽刀断水的方式实现了他的诺言,他会帮她的诺言。
如果那一年江月就知道这封以她的名义发出的“情书”最终会遭遇那种的结果的话,也许就会及时悬崖勒马,挥剑斩情丝。不至于放任自己的感情全部倾注在他身上,以致后来再也不能那么用力的喜欢一个人了。
江月一直觉得自己对于何以安,至多只能算是“暗恋”,因为彼此从没点破那层窗户纸。那时尽管相熟的不相熟的同学会跟着起哄,可其中真真假假不得而知,玩笑的成分居多。况且暗恋是不会失恋的,只有放弃,所以振作起来也挺快,爬起来拍拍屁股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却不知那封情书早已把“暗恋”升级为“明恋”。
所谓暗恋,就是爱的人知道,被爱的人不知道。不知道江月的暗恋是否还算得上是暗恋?江月啊江月,如果那时候你知道这事,这份众人都心知肚明的暗恋,你该怎么样走下去?
所以说,很多事情冥冥之中都是注定了的。
陆少君自以为这封“情书”可以实质性的帮到她,可是这封“情书”最终却把两人越推越远。
何以安上课前来到教室做英语作业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夹在课本里的叠着的信纸。展开一看,颇有些不知所措。他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都发懵了,且喜且忧啊,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喜的是自己被人这样喜欢着,证明自己也不是一无是处的,油然而生的虚荣心足以证明这一点。忧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她,那个敏感而又倔强的江月。也许稍不留神,就会伤害到她。他不想伤害她。
刚想收起来,却被紧随其后的宋昱看见了。
宋昱凑近一看,兴奋地说:“这是江月的字呢!”都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啊。
那时宋昱也常常跟着众人,推波助澜地撮合他们两人。
一来宋昱一直喜欢李燕,而李燕和江月又是好朋友,所以他决定曲线救国。二来,江月的为人,确实无可厚非,对他也是力所能及的照顾,值得一帮。
那时候的爱情都是集体作战的。热血的,青春的,虽然也很茫然,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就是爱情!
就连进来的萧宇他们也都说是江月写的,某个人还煞有其事地说他亲眼看见她放到他课本里的。
面对他们刻意的起哄及调侃,他当着众人的面不屑一顾地把那封她写的情书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了地上。
众人看了都颇有些尴尬,也有些无趣,纷纷散了去。一直在座位上的陆少君,脸上划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后来回座位的赵明看到了地上的那捏成一团的纸,有些不明所以,捡起来捋平了一看,叫道:“这谁写的啊?好诗啊!怎么扔了?”
他略略扫向江月一眼,发现在座位上的江月并没有注意这里,所以故作不在意地说:“扔了吧!”
“扔了多可惜啊?是你的?”他把信纸折叠好,用书小心地压好,说:“你不要就给我吧,多好的诗啊!”
“切,哪好啊?你要就拿走吧!反正不是我的!”他欲盖弥彰地说。
他不想惹太多的麻烦,太多的误会,不过以后想起来具是后悔。是谁说的,后悔是朵迟开的花蕊。误会更深又怎样,何况也算不得是什么误会了。
我们都挺容易被误会,被别人误会,也被自己误会。可是就算这样又会怎样呢?
于是他就这样一边享受着被人惦记被人追求的感觉,一边回避着江月时不时给予的热情。他在后来离开的几年里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后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