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鸢嫣然一笑,对她说道:“借一步说话,行吗?”她那么妩媚,雨无忧几乎都忘了她和她爹追杀她的旧事。
蓝鸢说完自个儿从庙子后门走到平常吕妈教雨无忧武功的那片空地上。
雨无忧跟出去,刚走到蓝鸢身后,蓝鸢唰地拔出剑来朝她刺去。雨无忧躲闪不迭,好容易避到一旁,心里有点惊慌,以为蓝鸢发现了她的身份。
不料蓝鸢收了剑,依然妩媚地笑着说道:“昨日果然是你。”
雨无忧才想起来,她去擂台赛是女扮男装,结果刚才躲避蓝鸢的攻击一下暴露了自己的功夫,露馅了。
这个改装,先是被谢蘅看出破绽,然后丁冶不费吹灰之力就认出她来,现在连和她谈不上熟悉的蓝鸢也认出来了。算是最失败的易容。不知道吕妈是太马虎,还是真的只擅长把人化丑。
雨无忧不知蓝鸢用意,掸掸身上的尘土,做出镇定的样子,问她:“怎么?”
蓝鸢象熟人一般地对她说道:“昨日台上一见,好生佩服。只是昨日没得机会请教,今天想来和姑娘过过招。”
说完,她又将剑指向雨无忧,身体摆出一个优美的“请发招”姿势。看样子,真想和雨无忧打一场。
雨无忧的水平本来就算不上高手,昨日在台上赢的几次也都有作弊嫌疑。现在这场面真让她发怵。
于是她站着不动。
蓝鸢笑道:“不屑和我打么?”
雨无忧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我不想打。”
蓝鸢听说,脸上怒气隐隐一现,随后又消失了。看来她的忍耐功夫不错,比朱婕强多了。话说回来,不能忍耐的话,也不可能会做那么久的卧底。
既然她这么有涵养,估计不会继续挑衅,最多讪讪地收手一走了之。雨无忧打定主意不和她打。她又无所谓武林名声之类的,反正吕妈也不在跟前。
正想着,突地从街边走出来一人,对蓝鸢说道:“鸢儿,还是我来吧。”
来者正是朱婕。满脸不虞,活脱脱要报仇雪耻的表情。
蓝鸢见她来,收了剑,轻飘飘滑到朱婕身边,小鸟依人的样子。
雨无忧突然心念一动:不知道蓝鸢使的是翠烟门功夫呢,还是她爹燕北一派的功夫?
不过虽然好奇,她还是不想打,依然站着不动,很有耍赖嫌疑。
朱婕没蓝鸢那么好耐心,抖出绳子来就朝雨无忧脖子缠去。这下雨无忧如果躲开去就算接招,接下来开打顺理成章。
雨无忧脑子里瞬间转过很多念头,最后决定赌一赌,眼看到绳子如一条韧性十足的小蛇一般朝她喉头袭来,还是没动。
在绳子拂上了她脖子,她感到一丝疼痛。然后绳子不动了。
并不是朱婕点到即止---她不是没这功力,但她根本不想。雨无忧实际上赌错了。朱婕恨雨无忧当时赢得太快,让她当众出丑,她不服,立誓报仇。
绳子是被两根手指捏住了。两根有点肉的、短短的和她瘪瘦面容不相符合的手指。
是吕妈。
朱婕的绳子尖儿被夹住,她使劲拽了拽,没拽动,脸拉得很长。她恨恨地说道:“怕徒弟打不过,师傅跑来帮忙,好意思么?”
吕妈手轻轻一抛,将绳子送回朱婕怀里,另一只手摇动大蒲扇,徐徐说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徒儿赢你银绳西施是千人目睹的事实,她何须在这没人看的地方再赢你一场?那有什么好处?我徒儿现在要干活,要赚钱养家,哪像你们这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侠客?”说道“侠客”二字,拖长了声音,很有点讥讽含意。
朱婕听吕妈说她输给雨无忧是“千人目睹”的事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很不好看。她“银绳西施”的名头不是空穴来风,自己很珍惜这个称谓,现在竟被说得好像一钱不值徒有虚名似的,很是恼怒。
一旁的蓝鸢看到这情景,估摸着若吕妈插手,朱婕“报仇”的可能性不大,就拉拉朱婕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做无谓尝试,不如走开,以后再找机会。
这时吕妈注意到了蓝鸢的存在,向她看去,表情惊异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愤怒来。蓝鸢也注意到了吕妈的表情,她吃了一惊,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警觉地握紧手中的剑。
吕妈对雨无忧说道:“你去干活吧。咱们正经人,哪象那些四处勾引的狐媚子。”说完转过头又盯着蓝鸢,那狐媚子显然针对她而言。蓝鸢脸上勃然变色,她本心里有鬼,这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眼睛从吕妈身上移到雨无忧身上,眼睛里杀气隐现。
朱婕见吕妈看着蓝鸢说这番话,明显针对蓝鸢,“唰”地抖了抖绳子,朝吕妈袭来。不料吕妈如鬼魅一般影子稍晃就将那银绳整个抢到手里,嚷道:“我不想欺负孱弱后辈,别惹得我气起来,否则后果不可收拾。你们走吧。”说完将银绳掷回朱婕脚下。她说话的时候竭力不看蓝鸢,好像生怕看了会忍不住怒气上前扑杀她。
雨无忧还没见吕妈显露过那么快的身法,不由得惊叹。
蓝鸢瞥了瞥吕妈,眼珠转了转,突然做出悠悠然的样子,徐徐说道:“从前有个大善人,有一次救了一个寻死的女人。为让那女人断掉死念,她费尽心思说服却没效果。女人依旧要寻死。这善人怒其不争,伸手噼里啪啦扇了女人几个耳光后一走了之。后来女人的亲朋赶来,发现女人业已死去。她不是自杀而死,而是被人用凶狠的掌法打死。会这种掌法的江湖里只一人。从此这个自诩为菩萨转世实则下手狠毒的大善人的恶行被人传开,再无面目行走江湖,只能乔装易容东躲西藏。这样的恶者,人人得而诛之。”
吕妈没听完,已经按捺不住,大吼一声,欲上前擒住蓝鸢。谁知这蓝鸢早有准备,自己话没说完,就跳上墙头。她冷笑着继续说:“吕绿凤,难不成你还想行凶作恶?!”
吕妈顿住脚,哭叹了一声,纵身跃上邻近屋檐,发足跑得无影无踪。
这里朱婕见吕妈离开,弯腰拾起自己的武器,目光凶狠地看着雨无忧。蓝鸢则怡然自得站在一旁,打算看好戏。
雨无忧在擂台赛时看到她们在一起亲昵的举动,联想到以前无意看到和听到的种种,不难判断出这是对儿百合。她见朱婕非战不可,心想如果躲不掉那就打一场好了。好在和她打过,她的招数自己知道一些,也不见得会输。想到这里,心中释然,于是凝神摈气等待朱婕发招。
这时,蓝鸢的声音忽地又响起来(雨无忧熟悉不过的嘹亮的北方口音):“孟雨,你先说说,你下巴上的疤是怎么回事?”
雨无忧听说,伸手去摸下巴,原来刚才朱婕的银绳在这里划过,将涂抹在那里的粉底刮走一部分,伤疤暴露了出来。
她心里一惊,表面上装得轻描淡写地说道:“没看过胎记吗?”
她那疤实际上只是一道肉色刀痕,乍看还真象一道胎记。
蓝鸢目光闪了闪,大概在回忆当日在鹂州城外抓住的那人是不是下巴真被划伤,或者又在琢磨雨无忧的外表和“妙雨”到底有几分相似,一时无法断定,也就没再说什么。
朱婕听她们说话,也跟着打量了一下雨无忧,回头跟蓝鸢嘟囔了一句话,隐约听到“身板儿有些相似。。。还有。。。”。不过“身板儿相似”的人一贯比较多,雨无忧倒不害怕她们光凭这点就认定她是她们要找的人。
见蓝鸢朱婕低头说话,雨无忧收了迎战姿势,打算从后门进屋,再去倒腾她的原材料去。
刚推开门,身后“唰”地又一响,知道银绳缠来。她本能地侧身躲过,却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孟姑娘,在玩什么呢?”
谢蘅窈窕的身影出现在街那头。
朱婕见到谢蘅,站直了身子,很敌对地看着对方。显然作为同门,她们不但没什么情意,而且关系紧张。
谢蘅亲热地走到雨无忧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旁若无人地跟她说:“这么大日头,站在这里不怕中暑么?”那神情,就象她和雨无忧之间有故事似的。
雨无忧是一见谢蘅就有点头疼,想往旁边站一站,不料谢蘅早有准备,把她拉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那朱婕见到这情景,死死看了谢蘅一眼,转身对蓝鸢说道:“我们走。”两人竟这样走掉了。
也不知她是顾念同门,不想和谢蘅交手,还是怵谢蘅的武功。谢蘅的武功比她好吗?
谢蘅已经松开了雨无忧,笑嘻嘻地对她说:“人家在路口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