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无忧平生只有一个爱人,是她大学时的初恋情人。他们玉帛相见是在青春十九的花样年华。她还记得孟雨年轻俊美的脸上虎虎的生气和身上淌着的晶莹的汗水。她记得所有的感觉:羞涩、激动、温暖与不舍还有沉迷。短短一年,她的空间被侵入,格式化,重装,她不再是她。
之后她的身体沉默了。象恒星经过亿万年的燃烧之后枯冷成为一颗冰冷的死星。
今日这死灰复燃的爆发令她不解,意志力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丁冶的五官因为靠得太近变得夸张,她想推开他,但她的手做了相反的事。
象回到过去。有一次学校放假,宿舍的人都出去玩了,孟雨来到她宿舍。他们并排躺在她床上天马行空地说话,说着说着就吻到一起,密集得无法呼吸。孟雨的吻和抚摸都那样轻柔,不象平时他总是流露出的那副超然世外的酷劲。后来轻柔的吻与抚摸变成激烈的轻咬和进入,他们仿佛天造地设无法分开的合体人,宁愿沉醉彼此,只是抵死缠绵。如此往复,从清晨到黄昏。
这一****好像一直是在一个半是黑暗半是光明的梦中,耳畔伴有青春苍朴美妙的旋律,仿佛回到永恒的少年时代。不是在大熙国,不是在媚香楼。那样沉醉,当然是因为她处于幻觉当中。
清醒过来夜色已黑透,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怔怔地躺了好久,感觉到自己疲惫异样的身体,漠然地听着楼下传来丝竹声和客人姑娘们的笑声。她心想,现在她和她们一样了么?她在心里嘿嘿干笑起来。
记得当时的焦渴中隐隐地她能感觉到咽喉部有股从不曾有过的香气,象檀香,但更诡异。她一定是中招了。还有谁呢?她想起那无奈苦笑的眼神下面一闪即逝的狂喜。
可是,为什么呢?
她站起来,披衣凭窗而立。窗外寒风怒号,想必是飘起了大雪。
事情变成这样,身份转变,她不用心惊胆战地躲在小屋里了吧。于是好奇心驱使,信步推门出去,想去楼上楼下观光。
不料在楼梯口撞上腊姟。腊姟手里端着一大盘食物,见到雨无忧,她表情有些尴尬,低声说道:“委屈你了。”
雨无忧觉得自己可以表现得很恨她,应该抓住她的衣领狠狠的问她“为什么”,应该骂她“可耻”。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安静地看着腊姟。来到这个新世界,最让她生气的一次是见到朱娆戴着她母亲送她的转运珠。其余的事,不用人提醒,她真的都隐忍。她原本就是个相当隐忍的人。
她在心里说道:“等这里的经历过去,我可能差不多可以成为耶稣了。”想到这,脸上露出隐约笑意。
腊姟见她笑,有点心虚地跟着笑了。她进了雨无忧的房间,放下手里的东西,点亮了油灯,对跟进来的雨无忧说:“丁大人过两天会摆酒。不过不能邀请太多人。因为他是知府大人,不宜张扬。”
雨无忧说:“我不至于真的在这里。。。干这个了吧?”几个月前她还在忧愁将来以什么谋生,现在事情不请自来了。
腊姟迟疑了一下,说:“在这里,总比在牢狱里好吧。丁大人,好像对你还满意呢。”
她又说:“如果被丁大人包下,一切反而好办了。总算化险为夷。”
雨无忧没有表情地呵呵笑起来,显然不是高兴的笑。
腊姟也一笑:“世上的事说不清的。当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在这个行当里。”
按她这么一说,好象本来一时的权宜之计变成了铁板钉钉无法翻身的事实。这让雨无忧真正生起气来。
她怒极反笑,对腊姟说:“那么我就叫小兰了?”
腊姟恶意地反问道:“难道你想用本名吗?”
一个人不怀好意的时候是很难美的,何况是本来就不美的人。雨无忧看着晃动的油灯光映照着腊姟的面孔,只是奇怪着,她何以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恨。
丁冶果然在三天后摆了雨无忧的欢卮酒。地点就在雨无忧因他是朝廷命官,不宜太过宣扬,所以场面不大。地点就在雨无忧的房间,客人两位,一位赵大人,另一位身着锦服神态却颇潦倒的文弱书生名玳襄者。媚香楼两位红人作陪,一是老板娘腊姟,坐赵大人身旁,另一名碧弱,是玳襄的老相好。
雨无忧听到丁冶的名字心情忐忑,颇感不自在,希望能不见就不见,可事已至此,为性命起见,打扮一番,勉强露面。丁冶的礼很周到,一套新衣服,和雨无忧在谢府居住时一样,一律月白底,上面绣有兰竹的绸缎服装,看来这丁冶自己爱绿色服饰,却喜欢女人穿白,那谢蘅很粗心啊,竟然不在这一点上投其所好。除去衣服,还有一只硕大的绿玉戒指,和丁冶自己手指头上的很象,戴在雨无忧手上几乎遮掉了她整节手指,她就把戒面转到手指内侧,只露一个金圈向外。另外还有插头的发钗,挂脖子的珠琏以及手镯等物,也不能一一披挂,只放在一旁。雨无忧坐在丁冶身边置身事外地看着这些东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落到这般境地,比在朱家做苦工当奴隶还不如。
丁冶看到她时,毫无尴尬之色,神态自若地微笑着捉住她的手,好像两人好了几百年似的,让她更加面红耳赤。倒是看得一旁的赵大人面露欣羡,感慨着:“如今丁老弟软香温玉抱满怀,我奔波几十年还是一个人呢。”
丁冶笑道:“也不知宁怡郡主听到会怎么说。”
赵大人令人意外地脸红了,期期艾艾地说道:“糟糠之妻难登大雅之堂。还是老弟你这般自在逍遥最好。”
玳襄问丁冶:“梦夏,这期任满在即,可知将来去处?”
丁冶摇头:“还不知道。”
雨无忧听到这番对话,心中一动,若有所思。
玳襄又说:“鹂州多亏梦夏兄治理,几年来变化斐然,为我大熙国最为富庶之地。他日若离去,只怕百姓们不舍。”
丁冶说:“疆耕兄过奖。上托皇上,下赖黎民。我何功之有。今日这席还有个目的,赵兄明日将去傩胡之地,弟特此备酒水替兄践行,望兄一路平安,马到功成。”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赵大人哈哈笑道:“老弟有心,赵狄多谢多谢!”说罢也将手中酒干了。
玳襄也举杯贺丁冶納宠以及祝赵狄此行顺利。
此后丁冶以体弱不胜为由,不再饮酒。
席间接二连三无聊闲话,雨无忧听得不断以袖遮面,偷打呵欠。
大概十几杯酒过后,玳襄忽道:“绝代有佳人,独居在高楼。从此红袖添香,此情此景当为一记,梦夏何不题诗一首?”
赵狄一拍桌子道:“好!你们写诗,我喝酒。”
丁冶突然回头看着雨无忧,诡秘地笑道:“我这小兰,弹琴不会,唱曲不会,诗还能写两首。”
正百无聊赖的雨无忧听到这话回过神来,连忙说:“我不会啊。”
丁冶笑道:“前日那‘向晚烟残照,何曾是两乡’未完,续两句就可以了。”
雨无忧昔日在网上曾跟人学过写古诗,但一直限于打油诗水平。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接受力与爆发力实在有限,所以没有继续。现在丁冶突然发难,让她紧张万分。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是曾诌过那么两句,是看到斜阳想起家乡,心生感慨。她稍微镇定了下,胡乱凑了两句出来:
“坛升邻舍树,后世待重阳。”
话音未落,玳襄先说“好!“,笑着对丁冶说:“难得女子能作诗,也不用苛求平仄,更不必推敲字句。小兰姑娘胸怀锦绣,和孟夏兄堪称绝配。”
雨无忧憋出那两句后,脸涨得绯红。她自知才疏学浅,作诗狗屁不通,但和丁冶相比说不定谁高谁低。
接下来紫纤弹琵琶唱了首《紫陌红尘》,席间觥筹交错,酒意盎然。
那玳襄说:“明年春试,小弟要再不中就。。不再考了。”一边说,一边念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我,最喜欢唐醉的诗。”
赵狄大笑着说:“我也喜欢。诗词上我不通,但唐醉那‘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是何等豪情,何等。。。只恨不得要和他喝个一醉方休。”
雨无忧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李白的诗,怎么变成唐醉了?
她迟疑地说:“‘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是唐醉写的吗?”
丁冶乜斜着眼看着她说:“没错。李朝,唐醉。”
雨无忧瞪大了眼睛,又问:“‘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丁冶说:“李朝,卢祖。”
雨无忧喃喃地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丁冶说:“义朝,眉西坝,眉辘。”说完,展颜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白亮的牙齿。
雨无忧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嘴张得有多大,赵狄和玳襄看得大笑,连腊姟忍不住都开怀地笑了。
玳襄说:“小兰姑娘知道的诗词不少,不过你想要考倒咱们的状元郎怕是没那么容易,哈哈哈。”
雨无忧看着这群人,觉得自己肯定是疯了,双手捧起原本放在丁冶面前的一大杯酒,一股脑喝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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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我在简介上不擅长。不过看别人的小说我也不为那些天花乱坠的简介所动的。回过头来说,书友们也建议得对,若要想多一些人看我的小说,还是应该修改一下简介。也许过一阵会改一下。至于书名,我自己还是挺喜欢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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