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抬头打量林舒,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她擦着泪道:“小女子花花,本地人士,爹爹不幸病逝,家中贫困,无钱安葬他老人家。自愿卖身五十刀币,让爹爹入土为安。”
林舒数数她袋里的钱,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个。她于是俯身扶起花花,把钱袋朝她递去,“你不要难过,这钱你先拿着。”
“姑娘气质非凡,一定出身达官显贵之家。”花花也不接钱,哭得梨花带雨。
“我也是孤儿,我们也算同病相怜。”林舒想起自己形单影只,不禁黯然。
花花凄然道:“请问姑娘尊姓大名?我当铭记姑娘恩惠。”
“铭记就不敢当。”林舒笑道:“不过可以朋友相称,你叫我林舒即可。”
花花从身旁的包袱里拿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白布,在上面写了几行字,林舒看不懂,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民女的卖身契,请姑娘在这里按个手印。”她指着那些字的末尾说道。
林舒立即推辞,她并不想买卖人口。而花花外表虽然柔弱,脾气却异常执拗,倘若林舒不在布上按手印,她坚决不收下林舒的钱。林舒无奈,只好在布上按上手印。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年界四十的妇人,其余五人清一色身着黑布衣,浓眉大眼,壮如大象,妇人眼神冷清的瞅着林舒,“姑娘既已卖身,那就随我们走吧!”
林舒想:来者不善,走为上策。她也顾不上自己不会骑马,当即翻身上马,不料壮汉们眼疾手快,欺身上前,不费丝毫功夫,已将她擒住。
妇人打量着林舒,半晌道:“带她走!”
林舒扭动着胳膊,恨恨地说:“你们凭什么把我抓走,还有没有王法?”
那妇人冷笑一声,朝花花使个眼色,花花立即把手中的白布递给妇人,妇人盯着白布念道:“小女子林舒自愿终生卖身芳霏楼,已收现钱五十刀币。”
林舒难以置信地看向花花,见她神色慌张地低下头,林舒暗道:枉信小人,居然着了道。她即刻运转脑袋,思索万全之策,当即决定随他们去,然后再伺机把卖身契偷回。
那妇人见林舒眼珠滴溜溜地转动,捏着她的脸道:“你最好乖乖地跟我们走,别耍花招。”
林舒已打定注意,于是笑呵呵地巴结道:“大娘,你这么厉害,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我跟着你们走就是了。”她晃晃身子,皱眉道:“不过你让他们像押犯人一样挟制我,让路人看到了多不好,如果,我是说如果再遇到什么官兵呀!肯定会引起他们注意。你说是吧?”
那妇人凝神片刻,方朝林舒身后的壮汉使个眼神,林舒恢复自由。她牵过越影,妇人横了她一眼,“这马你是没有机会再骑啦,以后出门都得乘轿,我劝你最好把它卖掉。”
林舒想想,觉得有理,于是附在马耳边小声嘀咕道,去找你主人吧!然后猛拍马臀,它就朝前疾跑起来。林舒看着越影离去,心下难过,不知它会被何人遇到。
“有钱不赚。”妇人道:“真是蠢货!”
林舒瘪瘪嘴:“蠢就蠢啰,别弄得马没卖成,却又把自己买了,万一又来个什么楼,那就让大娘你为难了。大娘,你说是吧?”
那妇人嘴角一哆嗦。
林舒对两件事悔不当初,一是穿女装;二是文盲。她暗暗下定决心必须学习古代字体。越朝前走越热闹,林舒在炎炎烈日下,饥肠辘辘,她可怜兮兮地说道:“大娘,我们先吃点东西吧!快要饿死了。”
妇人面无表情道:“少啰嗦,到了芳霏楼,自会有好吃的招呼你。”
“变态!”林舒小声咕哝着。
妇人不悦,声音提高八倍,“你说什么?”
林舒觉得好汉不食眼前亏,于是笑呵呵地解释道:“哎呀!这是我家乡话,意思是‘好的’。”
妇人不再言语,林舒暗暗窃喜,耳边吹拉弹唱的声音渐渐近了,伴随着几声肆无忌惮的的笑声,他们来到芳霏楼,不用看,也能觉出芳霏楼内一片莺歌燕舞,他们却不从正门入内,而是从芳霏楼的右边进入,沿着石墙,走了约莫三百米,才见一道红色的小门。
走进小门,一片水榭楼台,空气中微微还有桂花香。妇人把林舒引至别苑厢房,吩咐她在此候着。然后她转身出去,顺手关上房门。屋内布置简易,一张梨木床;一张不足半米高的四方桌,桌子四周放置厚厚的四张垫子;还有一张倚在窗前的梳妆台,上面各色胭脂水粉;梳妆台旁是一只古琴。
这时外面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
“这次保证你满意。”林舒识得这是那妇人的声音。
“最好如此,如果还是像上次那样的货色,休怪我不给大娘面子。”这个声音粘腻柔媚。
房门被推开,林舒打量着眼前的红衣女子,那女子研究地看着林舒,半晌咯咯一笑,她的眼神风情万种,林舒推想她年轻时候必定是迷倒众生的倾城佳人。女子三十有余,眉梢有一颗奇异果黒籽般大小的痣。
“怎么样?”那妇人已见到对方满意,却仍假惺惺问道。
“李大娘,领赏去吧!”那女子笑道。
“是!”李大娘兴高采烈地退下。
那女子的眼神像雷达一样,准确的定位在林舒的脸、胸、臀三个部位,每一次定位都满意地点头。
林舒被这眼神盯得坐立不安,双手护胸,“我可说好了,我卖艺不卖身。”
“哦?”那女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林舒道:“你说说你会些什么才艺。”
林舒开始扫描记忆,回想自己都会些什么,她越深想脸色越黑。
“古琴会吗?”那女子等得不耐烦。
林舒摇头。
“那会跳舞吗?”
林舒再度摇头。
“吟诗作画?”
林舒还是摇头。
那女子痛苦地拍着额头,半晌才颤抖着右手指着屋内的古琴道:“你先学古琴和舞蹈,其他的以后再说。”
林舒想:自己的存在给眼前这人带来多大的苦恼呀!于是她开口说话,说的却是:“我可以吃饭吗?”
那女子的嘴角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林舒虚虚地指着门的方向:“李大娘答应过了的。”
“我是梅姨。”梅姨对林舒的话置若罔闻,她平复心情之后才说道:“至于你的艺名,容我想想……”
林舒看梅姨背着手,昂着脑袋来回踱着步,以为她是李清照的祖先。在林舒的肚子咕咕叫了三轮之后,梅姨才一脸笑意的说道:“有了。”
林舒凝神静听。
“就叫…花菲菲。”梅姨一脸得意。
林舒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
梅姨拍手,进来两名身着丫环服饰的少女,梅姨吩咐她俩带林舒去检查身体。林舒随她俩穿过小桥和假山,来到一间小屋,小屋里两个老妈子正哼哧哼哧地啃着西瓜。
小丫环出门后,两个老妈子,胡乱擦擦手,就命令林舒把衣服脱光。林舒这才意识到她们是要检查身上有没有疤伤,以及是不是处子。林舒很是难为情,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配合着她们。
林舒穿衣服的时候,发现玉玦不见了,四处翻找,老妈子走至她身边,面无表情的问:“你在找这个吗?”林舒见玉玦在她手里,松了一口气,正欲拿过,老妈子却提着玉玦的红绳,把玉玦背在身后,厚颜无耻地说道:“这就当你孝敬我的。”林舒哪里舍得,她伸手欲夺,没想到老妈子捏起拳头重重给林舒的肚子一拳,林舒平白无故地挨打,怎会咽得下这口气。
林舒像愤怒的狮子朝她扑去,不想另外一个老妈子却死死拉住她,林舒挣脱不过,只是怒视着那两个老妈子。手拿玉玦的老妈子,压低声音对林舒说道:“你最好识相点,事情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林舒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理理被拉乱的衣服,斜了两个老妈子一眼,恨恨地出门,正好迎上先前的那两个小丫环,林舒随着她俩回到厢房,神情郁郁地静坐铜镜前,任她俩给自己梳妆,头饰繁复,弄了近一个时辰。
梳妆完毕,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四五个小菜,林舒立即来了精神,一扫先前的郁闷,整个人回复了神采奕奕的状态,小丫环们笑着退了出去。
吃完饭,林舒惬意的躺在床上,突然翻身下床,从头上取下银钗,一一试过剩饭后,悬着的一颗心方才落下。
不多时,梅姨来了。她告诉林舒从明天开始她每天都要练习古琴和舞蹈,直到过关为止。
教林舒古琴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花白胡子,一派古味。林舒整天听他讲指法、讲乐谱,乏味得昏昏欲睡。偶尔他会弹奏一曲靡靡之音,林舒也不解其意,觉得度日如年。
到第三日林舒听着花白胡子的琴音,不到片刻便进入梦乡。等她醒来,只见老头在对面吹胡子瞪眼,气得直哆嗦着说:“老朽授课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朽木。”
林舒见把老头气得不轻,立即拱手道:“老先生切勿动怒,不是先生琴艺不佳,实在是我不通此艺。”
老头的神色稍微缓和些,林舒建议道:“要不这样,先生也不用教我乐理,只需教我学会一首曲子即可。”
花白胡子捻着胡须,深思片刻,方道:“这有何难!我教你便是,不过以后你也别跟人提起是何人教你琴艺的。”
全天下的老师都羞愧于曾经教导过的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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