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城的城门吱呀一声,大开,一群士兵,身穿白色的丧衣,手上拿着经幡,缓缓而来,我看着他们把郎将军和研若抬进一个巨大的棺材里面,那是他们十日前早已准备好的归属地。我曾天真地以为他们还要过许多年之后才会进去。我以为我可以改变一些东西,却悲剧地发现,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把事情向更坏的一方发展。原本以为我可以为他们做些什么,却发现是他们为我做了什么,我本意是要他们欠我的,但是,看着这一切事先的安排,不是我骗了别人,而是他们骗了我。
青冥王也终于停止了三味天火的攻击,有些愣住地看着这一切,过了许久,他们把那棺材抬了回去,没有人再看我一眼,和在场所有人一眼,他们就那样跳着丰国固有的一种祭祀的舞步,走回到了城里。直到城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我才反应过来,摸出脖子中那个带了许久的狼牙,因为常被抚摸,上面异常的光滑。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冥”字。顾不得满手鲜血染上了那个小小的冥字,再也忍不住低下头来,眼泪掉在上面,洗着红色的血,又被染上,像是两种不同的轮回。心口的血慢慢地凝住,我知道他们已经替我完成另外那个交易,可我,可我,还能怎么办呢?
一抬头,正在我拿着那个狼牙不知所措的时候,郦城城门又吱呀一声,开了,这一次,走出的不再是白色的丧队,而是红色的迎宾队,那个带队分明就是副将何浪,他穿着盔甲,脸色的哀伤被极力忍受和隐藏着,手上抓住迎宾的一面大旗。
等到离我有三尺之遥,他一摆手,所有的人下马,动作一致,英俊的年轻人脸色一样的冷据,很快就分开两边,何浪大力一挥,那面大旗就这样迎着风抖擞起来,寒夜里,那风把大旗吹得猎猎响,上面是一个极大的“迎”字。
然后,我看见副将何浪向我恭身,跪倒在地,随后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那是丰国最大的礼数。没等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何浪擎着那个玉环,用音控术说:“郎将军有令,命师大夫甘草为郦城城主,以后郦城不再属于任何一国国土,我等奉命,恭迎第一任城主-甘草神医入城。”
随后,所有人跟着附和,“我等奉命,恭迎第一任城主-甘草神医入城!”
声音越来越大,一直向外延伸着,不知为何,我只觉得有点虚幻,我看着那个代表郦城最高领导者的玉环,看着何浪悲痛的目光带着希冀,我知道结果这个玉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城内的三万生命便系于我一人身上。
“可是,我有点累了。”我闭着眼睛说,不敢再想下去。
“医师,将军说过要将最难的交与你,请医师接受!”何浪头低得更下了。
最难的,最难的,是活着吗?
曾经我以为是,现今,我看着跪着一地的老幼残兵,自言道:“姑姑,你是怕我看不开吗?”
我手一松,那两柄难得一起的上古匕首就交织在空中,不一会便粘在一起,像是许久不见的情人,很快向着天边飞去。这对分开了上千年的匕首,终在今日相遇,雌雄相合,这个上古阵法再也没有人能破开了吧。
另一个手一松,那个狼牙也掉到地上,很快就被地上的风沙所掩埋,我不再看它一眼,撕了布条把伤口包扎住。流了太多的血,让我觉得眼前一阵阵眩晕。
我把手上的鲜血擦干净,在走到何浪面前,拿起了那个玉环,便向前走去。
随即,人群响起很大的呼声:“恭迎第一任城主-甘草神医入城!”
从此,郦城再没有王上,只有城主,一任一任地传承下来。
因着这个上古的阵法的庇佑,在一代又一代的分分合合中保留着城主这个称号。
当我昂着头,带领一群人走进那个郦城的城门时,我便知道,在我肩上是怎样的沉重的责任。
而那身后的门,关上的是什么,唯有我心里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