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弹了一指过去,正中青儿大脑门,唬得它在水里胡扭乱窜,差点掉下浪尖。
桃夭见状呵呵直笑,想起夜间鸾琴随意幻出的桃花美轮美奂,不由得心中一动,也在掌心里悄悄幻出花来。
到底是没有经验,掌中的灵力控制不好,幻出的花朵不伦不类,惹得青鱼咧开嘴哈哈大笑直吹泡泡。桃夭恼羞,挥出花瓣与青儿打闹起来。
水里的青儿灵活无比,又控水自如,任桃夭怎么出手,花瓣都软绵绵的溶进水中,愣是把一幕巨浪染成桃花泉一般,粉晶透亮。
见讨不了便宜,桃夭嘟着嘴停下手来,气鼓鼓的看着青鱼却无可奈何。
青儿摇头摆尾笑了一阵,忽的一甩鱼鳍,将一捧夹杂着桃花瓣的碧水凌空拍了出去,堪堪在空中凝成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花。
阳光照耀下,这冰莲花竟比夜间的花火更加耀眼夺目、无与伦比!
桃夭心里柔软一片,笑看向青鱼,默默无言。
青儿看到她笑,更是欢快不已,拍出更多碧水凝成更多冰花,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留住桃夭的笑容一样。
桃夭身边的冰莲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宛若一条伸向未知世界的冰桥,晶亮闪耀,流光溢彩。直到青儿灵尽落水,那些冰莲花才一朵朵次第消融,变回碧水撒入谷底的大河之中。
“青儿……”桃夭低叹,想起当年妍奴亦是灵尽而伤,只不同的是她为的是族人,而青鱼却是单纯的为了博自己一笑。一边是同族异心的少女,一边是懵懂淳朴的青鱼,桃夭不由得茫然起来,山下的世界她终究是不懂啊!
看看天色,桃夭起身回到桃林。大殿前还有个鸾琴等着她照顾呢。王母不过问,可不代表他的族人也会放过他。就如鸾琴说的那样,即使是为了表态,家族的那顿惩罚他也是逃不掉的。她现在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众人知道鸾琴是她桃夭的朋友。希望鬼延家能看在她玉山小仙儿的份上,放鸾琴一码。
是以蟠桃会接下来的几天里,桃夭都是悬崖、大殿两边跑,既不想冷落了百年一见的青儿,又要照拂到鸾琴不被王母找由头罚了,煞是辛苦。
好容易盛会结束,王母也如愿的松了口,不再追究什么,甚至大开恩典令鬼延族长“不必再为难鸾琴小子了”。众人浩浩荡荡下山离去,桃夭却累得倒在树下呼呼大睡,再也无力去多管闲事。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桃夭眯着眼睛下意识朝北峰看去,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无,这才想起蟠桃盛会已经落幕,玉山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宁淡。这一冷清下来,似乎连穿林而过的山风都显得有些凌冽的意味,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又猛然想起盛会初时那个叫千的男子似乎说过会再来讨桃子吃,可十天蟠桃会除了那次以外便再也没见过他的影子,自己好像也已经将他抛到了脑后。这会儿想起来,却觉得连他的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便又叹息一声。
如此长吁短叹,桃夭自己都忍不住撇嘴,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多愁善感了?真真不是好现象!赶紧起了身,正要采桃喂青儿,却看到不远处一抹玉色裙裾,心里突的一跳,王母怎么到林子来了?!
直到此时,桃夭才想起来蟠桃会第一天的时候王母好像说要见她,而她一推再推之后便忘得一干二净。现在王母居然找到林子里来了,难道是什么大事?
一边想着,一边朝裙裾的方向走去。
桃林的一端,王母背身而立。
桃夭缓步走上前,还未开口,就见王母突然回过头,神色肃穆,目光凛冽。愣是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王母开门见山:“近日山下妖气渐盛,往后莫要再往山下投蟠桃了。”
王母一如既往的淡然平和,而话语落入桃夭耳中却如晴天霹雳。
“为什么?”不及细想,问话已经脱口而出。默许了五百年后突然禁止,难道是青鱼的形迹被发现了?或者是千?仿佛两者都有可能,又好像两者都不是。桃夭心里一团乱麻。
“小夭缘何投桃?”王母反问了回来。
桃夭下意识呢喃:“山下有河,河里有鱼,鱼食桃而修,终有一日能成人形,届时登玉山,入桃林,长伴小夭左右。”
桃夭全然不记得这些话的出处,却仿佛是刻在心里一样,张口就来。
“河里有鱼,食桃而修……”王母低声重复。
桃夭暗惊,只一瞬间便已经思绪百转。玉山是王母的天下,只有她不愿提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与其欺瞒,不如真诚相求,或许能有一条生路。
深吸一口气,桃夭略有些犹豫的开口:“是有鱼,一条青鱼。”感受到王母尖锐的目光,桃夭心神一凛,赶紧说下去:“这鱼很笨,五百年了还修炼不成形,成天傻乎乎的就知道玩,也没什么妖气……”
“小夭,”王母打断她,“你可知道蟠桃灵气劲足,普通凡物根本承受不了其中的灵力,食之必死,更遑论修炼成人了!”
桃夭干笑:“它笨嘛,也许没吃几个桃子,所以那么久了也修不成人形。”
“那余下的的那些桃子呢?哪里去了?五百年来你投下的蟠桃不计其数,可山下从未生出桃树来。这又是为什么?”王母步步紧逼,神色虽平淡,话语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打算。
桃夭心惊:“山下是大河啊,桃子落入河中,自然生不出桃树来……”
“小夭!”王母目光凌厉,语气咄咄,“莫要自欺欺人!那青鱼哄了你的蟠桃给一众妖族取用,早已生成了自己的势力!如今祸乱人间、为害一方!难道你还要再助纣为虐吗!”
“你胡说!”桃夭厉声大喝,“青儿不会害人!不会!”。她的青儿那么娇憨那么天真,怎么可能祸乱人间!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软下声来:“王母是担心青儿像妍奴一样觊觎玉山的灵宝吗?不会的,你放心吧,青儿很傻很笨,根本就不懂得修炼,只会把自己吃的又肥又胖,它不会做坏事的,它只是一条鱼。”
几乎已经是哀求了,可王母仍不为所动,只冷冷的看着桃夭,目光中流动着她看不懂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