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副统领袁庸一把扯掉帐篷上的门布,大步踏出,双手插腰,抖着一身肌肉,大喊道:“是哪个兔崽子,敢在你爷爷的门口偷听,看我不撕了你!”
袁庸今年三十有余,双眼如铜铃,牛鼻子喘粗气,满脸的猫咪胡子,活像一尊门神。
后面的大提学柳启拉住袁庸,一跺脚道:“真是个鲁莽的汉子,你直嚷嚷什么。”柳启担心的看着四周,这可真不太妙啊,要是刚才的话被人给听了去,可就真的要给自己准备棺材钱了。
袁庸甩掉柳启的手,哼道:“所以我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文官,扭扭捏捏的像个女人,还有你这个吊八字眼的衰神附体样,不要拉着我,晦气!”
柳启一听这话,脸上气的直冒血,要不是顾及自己士大夫的身份,他恨不得现在就上前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柳启转过身去,决定先平息一下自己的火气。
袁庸看柳启转过身去了,皱着眉头道:“哟哟,你还害什么臊啊,你一个大男人,你恶不恶心啊。”袁庸耷拉着舌头,一脸嫌弃。
柳启转过身来,眼睛直瞪着袁庸,脸皮也跟着抽搐,他错了,他怎么会和这个听不懂人话的猿人来密谋这等杀头的大事,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你想干什么?”袁庸双手护住胸前,身子一步一步往后退着,看着逼近自己的柳启,心想,这小子脸色如此淫邪,该不会是想玷污他这清白的身子吧?
“你猜我想干什么?我想掐死你!”柳启跳了起来,死死的掐住袁庸的脖子,与其等事情败露,跟你住在一个牢房里,还不如我现在就掐死你。
袁庸被柳启掐的嘴里吐着泡沫子,一条大舌头在外面晃荡,他反手抓住了柳启的手臂,往外扯,心中大喊道,这家伙是在玩命啊。
路过的侍卫们见到此种情景,纷纷上前拉住二人,道:“大人······大人······别打了。”
两位大人都不肯放手,互相死掐住对方,所以根本没人在意到,在帐篷的另一边,有一只大桶子正在快速走动。
晋昭举着桶底,只露出两只脚,晋昭的视线被桶子给挡住了,她只好依着感觉,向人群的反方向移动。刚才幸好她反应快,马上拿桶子罩住自己,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砰”的一声,“哎哟。痛,痛,痛。”晋昭跌坐在地上,手揉搓着额头,这木头好硬。
突然身上的木桶被拿走了,晋昭用手挡着刺眼的光线,抬头一看,竟然是班鹫,晋昭马上舌头打结道:“君···君···君上。”
班鹫扔掉手里的木桶道:“一大早,你在耍猴戏呢。”
“我有话想对君上说。”
“那你就说说看。”
“我想单独和君上说。”晋昭认真的说道,她必须告诉他刚才的事情。
“那还真是很期待啊。”
班鹫躺在躺椅里,眼晴闭上,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有人想杀你。”晋昭谨慎着,一字一顿的说,像是生怕班鹫听错一个字一样。
班鹫的眼睛依旧闭着,仿佛晋昭刚才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
“这不是很普通的一件事情吗?想杀我的人,多的数不清,就仿佛我根本不应该出生在这里一样。”
“我根本就不认同你所说的话,我先退下了。”无缘无故的生气,才令人更加的生气,晋昭是这么想的。
晋昭走出去的声音很大,班鹫睁开了眼睛,望着晋昭刚才站着的地方,心想总不能说自己害怕吧,这样也太没有面子了。
“晋···晋昭。”
班鹫惊讶,坐起身来,看着只伸进一个脑袋的晋昭,道:“怎么又来了?”
“我想了想,其实我没有什么话想说,但是我突然又有话想说了,我想保护你的。”我想保护你的,这几个字,晋昭说的特别重。
班鹫哼了几声之后,开始大笑起来,这是晋昭第一次看到,班鹫笑得如此毫无顾忌。
“我是认真的。”别笑了。
晋昭有点无奈的看着班鹫,她是认真的。
班鹫听完笑的更厉害了,连带整个身子都趴在了躺椅上。
晋昭想,有那么好笑吗?
晋昭刚走进帐篷里,郑薄便黏糊糊的黏了过来,道:“小晋侍从。”
晋昭“嗯”了一下,这声很轻,几乎不可听见。
郑薄接着问道:“你去哪里了?”
“回王上,打水去了。”
“那水呢?”郑薄用手指触摸着晋昭额头上的肿处,慢慢的往下按。
“痛,痛,痛。”晋昭龇牙咧嘴道:“途中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水洒了,桶也破了。”
“那你还好吧?”郑薄加重了手指的力道,继续按着晋昭额头上的肿处。
“痛,痛,痛。”晋昭被迫挤出了几颗眼泪。
郑薄放开了晋昭的额头,晋昭往额头上摸去,却在肿处摸到了油油的东西,晋昭摸下来一看,竟是一种油状膏药。
晋昭将其往鼻子下一闻,道:“好香啊,王上这是?”
“药油。”
郑薄将一个紫色的小盒子,放到了晋昭的手里,道:“这个给你好了。”
晋昭把盒子打开,一层亮晶晶的油层显现在晋昭的眼前,“谢,王上。”
“这么早就谢我,后面可是会后悔的。”郑薄搂着晋昭的脖子道。
“王上?”
“我要你今天陪我去冬狩。”
晋昭不想去,不仅是因为她怕冷,更重要的是她不能把君上一个人放在这里。
“王上,晋昭想可不可以······哎哟。”
不去。
郑薄早料到晋昭会这么说,双脚一登,全身所有的重量都集中到了晋昭的脖子上,整个人也都挂在了晋昭的身上。
晋昭抵着脚后跟,勉强站着,道:“其实我是想说,可不可以带君上一起去?”
“班鹫?”
郑薄双脚落到了地上,手也放开晋昭的脖子,晋昭的身体变得轻松起来,可她却觉得很奇怪。
晋昭问道:“怎么了?王上。”
郑薄继续黏腻道:“小晋侍从,那我们快点走吧。”
虽然停止下雪已有十五天,可青堆山上仍有一些未融化的积雪。
郑薄走在最前面,金内侍在一旁紧跟着,后面则是班鹫,晋昭则在班鹫的后面,她背着弓箭,时不时扯着厚厚的棉衣,发着抖。
突然最后面的袁庸跑了上来,在晋昭的旁边道:“你就是王上身边的红人啊,知道我是谁不?”
晋昭停了下来,看着袁庸,袁庸往晋昭相反的方向跳了一步,双手护住胸前,心想,这小子的眼神还挺凌厉。
袁庸抖了一下全身的肌肉,然后做了一个扎马步的姿势,道:“我就是都副统领······。”
“袁庸,你不穿上衣,露个光膀子,你不冷吗?”柳启拿着个小木棍,小心的避开地面上的石头,走了过来。
袁庸拍了拍胸前的肌肉,中气十足道:“为了保护王上的安危,小小的寒冷算什么!我袁庸第一个跳出来,击败它。”
保护王上的安危跟他不穿上衣有什么关系?看着在哪表演胸肌的袁庸,晋昭心想,这就是要杀君上的人吗,看起来有点笨啊。
晋昭没有再看袁庸,继续向前走去,袁庸看着晋昭不理自己,向前走去,便对着柳启大喊大叫道:“这个小子,真嚣张,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都副统领。”
柳启叹了口气,道:“你像吗?我怎么看,都觉得你像是个没进化的猿人,礼仪你懂不懂啊?学问你懂不懂啊?”
“张口闭口的都是学问,我袁庸是武官,力道才是关键,难不成那贼子来了,你还在贼子的面前写文章吗?”
“你···你···你····”柳启话不成话,干脆不说了,一甩袖,就朝前头走去,谁知柳启脚底一滑,身子向前扑去,头撞在了一小碎石上,顿时鲜血直流。
袁庸见此,不仅不同情,反而放声大笑,笑声惊动了前面的郑薄,郑薄转过身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袁庸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至郑薄的身边道:“王上,小事而已,只不过大提学不小心摔了一跤,所幸无大碍。”
“无大碍?”郑薄向柳启的方向看去。
有几名侍卫已将柳启扶起,但柳启早已昏死过去,郑薄对着袁庸道:“你留下来,照看一下大提学。”
这可不行,他要跟随着王上,保护王上,要是被别人抢去了这功劳,那他不白来了,袁庸道:“王上,臣要是离开了,谁来保护王上呢?”
“晋昭。”郑薄答道。
袁庸看向晋昭,他不相信这么一个小小的人儿,竟能代替他?
“王上,这······。”袁庸想说服王上,可不能让晋昭代替他保护王上。
可袁庸哪是郑薄的对手,郑薄扫了一眼袁庸,袁庸立马闭上了嘴,还是王上最可怕了,他袁庸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王上了,所谓王威不可测,就是这个意思。
袁庸拍了一下头,王威不可测这是哪个人说的喽?他袁庸也是读过书的,就是老记不住书本上的东西。
等王上走远之后,袁庸冲到柳启的身边,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你这病鸡,早不晕晚不晕,偏偏流点血,你就晕了,真没用。”
柳启睁开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袁庸,袁庸吓的跳了起来,道:“怎么,你还想打架?”
旁边的侍卫皆暗自道,这不会又要打起来了吧?这两位大人看起来感情很差,可他们怎么听说这两位大人是同期生啊。
晋昭见袁庸和柳启被留了下来,心里稍稍放下心来,步调也加快,赶上了前面的班鹫。
刚走到班鹫的身旁,郑薄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张开手臂,道:“小晋侍从,我好累哦,背背我。”
晋昭走上前,想要背起郑薄,却听见前面好几声野兽的吼叫,后面的侍卫全都拿出配刀,冲上前来,晋昭将弓箭拿出来,箭上弦在发的对准了丛林的一处。
果不其然,有一只硕大的老虎,从晋昭对准的那处丛林里走了出来,众人看着晋昭气定神闲的摸样,皆松了口气。
突然,晋昭将弓箭放了下来,回头,看着郑薄,她想告诉王上,其实她不会使用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