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悠怀疑,在这个奇奇怪怪的古代世界里,这种风流多情恐怕是种时尚。那位沈初泫丝毫不觉得二十年来夜夜梦到同一个女人有什么,反倒拿着画像满世界转悠,夏侯秀元虽则瞧不上他的作为,但多半却是心生嫉妒,不然又怎么会硬生生把自己拉出去与他比呢。
不过,他说的什么特制的衣服鞋子?
在那个小村子里,长明真人执意把自己身上的衣物全部烧毁,可虽是如此,却也并没有瞒住自己的身份,一进到平安镇里,那些人立刻就围了过来。而且,若是他果真有意不让别人知道,应该在那个荒无人烟的林子里就烧毁,被那整个村子的人都瞧见了,还算得上什么隐藏秘密呀。
这其中因果暂且不提,目前这些人没有认出她是公主,那就很好了。
她问道:“我与你一起上战场,你可能保证我的安全?我还小,不愿意去送死。”沙场残酷无眼,她又没有自保能力,万一谁朝着她射一箭,那就死定了。
裴骃笑道:“你放心,不但你死不了,就是这城里所有的人都没一个会死。”
他很随意地说了这句话,打了个哈欠,慢慢闭起眼睛,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李怀悠十分疑惑,怎么可能上了战场却不死人呢?就算再怎么大获全胜,那也会死上一些人的吧。这个人,在温柔乡里呆久了,难不成不但身体软弱无力,这脑袋也无力了吗?
她根本全然不相信这人的话,更是不想跟着他上战场,自己身份揭露出来,那不过是麻烦一堆,也可能被挟公主以令天下,可是这上了战场,那可就要没命了啊。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过一个八岁的小姑娘,胳膊腿又短,跟着李恪学了半日,又什么也没学会,空顶着长明真人徒弟的称号,实际上他什么也没教过自己,便是连骑马,那也是以前跟着爷爷学的半吊子,到了战场那种混乱的地方,兴许连跑都跑不掉。
而就算这人会保护自己,可看他这种萎靡的精神状态,他可真护得了自己吗?
思忖一番,李怀悠问道:“我这么个来历不明的人,你难道不怕我是什么奸细之类的?”
裴骃对此全然不当回事,随意应付了两句:“不怕,不怕,哪有你这么可爱的奸细啊?”
“可是,我是从山那边过来的。”
“啊,你是从那边过来的啊,原来是这样。”
“我是从长安镇来的。”
“长安镇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那里醉香楼里的姑娘,个个都很漂亮,尤其是那位海棠小姐,真是美得不可思议呀。”
说起这个,他终于来了点精神,溢美之词从口中吐出来,真是源源不断。
李怀悠几乎可以确定了,这人很明显是在做梦,什么谁也不会死,都是他的美梦而已,恐怕到时候因为他这个将军溃不成军,全部战死沙场了。
她决定,无论怎么样,也不能跟着去打仗。
瞥了一眼旁边的孙明,这个人如今也是脸色铁青,对自家将军的这番表现非常不满,见他又开始赞美美人,便一把拽起李怀悠大步离开了这屋子,临走还不忘记用力把门摔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发泄自己的不满,还是不愿给更多人瞧见这位将军的形态。
他将李怀悠带到后院,领着她找了间清静的屋子:“就这里吧,你在这里休息,有什么事情可以喊人。这府里没有下人,但是有很多士兵,你随便喊谁都可以,若是他们解决不了,就让他们来找我,或者找秦折,就是你之前见到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吧?”
李怀悠点头:“记得。”外号二愣子的人。
孙明笑了笑,又说:“裴将军的情况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在这里呆久了你就习惯了,他一向如此,等到了战场上就不是这样了。”
李怀悠对此深表怀疑,但既然人家的下属要美饰上司的形象,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孙明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嘱咐她:“你在这院子里呆着,不要出门,若是很想出去,叫我或者秦折陪着也可以。但是你得记得,东面的那个小门,你千万不能进去,原因我不能说,但你得记得,那地方不可以进。”
李怀悠答应了,虽然她很好奇,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一干事情都说完了,孙明便笑道:“你也饿了吧,我叫人送饭过来给你,再送些衣物过来。”随即就离开了。
李怀悠见他离开,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屋子布置的雅致舒适,虽然一应值钱的东西都没了,架子上空空如也,却有一屏未完工的绣品搁置在窗前,是花开富贵的图样,针线盒子还摆在旁边,整整齐齐,没有半点灰尘。
难道这秀州原本的官员竟是走的匆忙,这些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吗?
看这幅绣品,有两米长,虽是未成,但也大部分完工了,而且绣的十分精致,这么大的工程必然要话费不少的心血,若换做自己,可是不舍得就这么丢弃掉的。
她在绣品架子旁边转了几圈,真是可惜了,若是自己会绣东西,倒是可以把后面的补好,再装裱一番,做成个屏风,倒是十分好看。
忽然便想到沈初音,当日她倒是很想教自己这般手艺,却被长明真人和李恪挡住了,那时候自己一心想学点可保护自己的能耐,便也没怎么上心。
说起来,那位沈姐姐中了李恪的毒,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但李怀悠不过就是这么想了一想,她一向没什么情绪,至亲之人也不大放在心上,想到了也就想上一想,如此也就过去了。
虽是如此,但念头起来,她倒是对这副活计起了些兴趣,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顺着针脚看了一遍,取了近色的线,将之劈成细细的十几条,穿针引线,慢慢地顺着前面的样子绣着。
她也不懂什么针法绣法,只是有样学样照本宣科而已。本就是这般无情无绪的人,也不存在什么沉静心绪,不过是想绣东西,就安静地做这件工作。她全然没有技巧,若是单看她绣的一点,倒也能算是看得过去,可与之前面对比起来,却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