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裴将军说什么,孙明都没反驳,只是含笑听着,只是那眼睛里偶尔露出的杀气,使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会去把衣姑娘弄死。
李怀悠稍稍挪动了一下,离他稍微远点。有这么个上司,她不确定这人什么时候忍不住一掌拍下来拿她出气。
裴将军兀自不知死活:“不过是为了个小姑娘,你怎么就把我叫回来了呢?虽说这小姑娘长得可爱讨喜,可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里比得上衣姑娘温软柔美,而且她那么善解人意,唉,早知道你不过是为了这么点小事,我就该叫徐妈妈把你拦下来,你又不懂什么武艺,几个女人往你身前一围,你自然也就走了。可是我偏偏撇下了如花美姬,谁知道却瞧见你给我带来的这么个小不点。老孙,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有意的?枉我这般提拔你,不过是想消受一下美人恩,你却偏偏弄根鱼骨头卡在我喉咙里。”
孙明笑了笑,慢慢地从桌子上拿起了被将军大人丢在那里的佩刀,一把抽出来,猛然便往裴将军身上砍去。他运足了力气,刀锋微寒,戾气陡生,喀拉拉将整把椅子切碎了。
裴将军却已站到了一边,仍是那副有气无力地模样,看了看一地的碎木头块,摇头叹了几声:“你若是不解气,干脆去把那位衣姑娘也一刀砍死,如此才算是一了百了,可拿个椅子生什么气呢?”
李怀悠瞪大了眼睛看他,心想,原来这看起来不靠谱的将军竟是个高手,难怪能做秀州这南北对峙第一城这般重要的军事要地的将军,果然是有些本事的。可是就算真有本事,被那温香软玉消磨消磨,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单看这么一躲闪,单是李怀悠这么个不通武道也不懂修为的人,也实在没法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孙明将刀丢在地上,却笑道:“我可没有拿这椅子生气,我不过是想看看将军大人是不是连躲避的力气都没了。但既然你还能闪躲,我也就不担心一旦城破你连逃跑也不会。”
他笑着打量了裴将军几眼,又补充了一句:“你会倒是会的,但是还能不能跑却是个问题。”
李怀悠也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随即却立刻转了身,非礼勿视,她虽然现在还小,但却也是个女孩子,断不能在听到这么一番话后,当真去看一个男人筋疲力尽的表现,实在不是淑女风范。
虽然说,她不过来了几日,这淑女风范、一干规矩早被不知不觉丢弃了。
而且她似乎也忘了,她刚刚才往青楼里去逛了一圈,真正的淑女,便是被人强拉硬扯,也断然不会往那种地方瞧上一眼。
两个人似乎这时终于意识到这里还有个小姑娘在,虽然他们的谈话一直是围绕着她的,但两个人却是真的把她忘记了。裴将军见她避过身,有些郁闷,他也没有衣衫不整,孙明的话也比较隐晦,就算他能听懂,但这么个小孩子哪里也真能听懂了。
他笑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怀悠往外走了一步,离着他再远一点:“李怀悠。”
裴将军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恼怒,笑道:“我叫裴骃,是这里的将军,小怀悠,你想不想和我做一件事呢?做完这件事,你可以有很多钱,有漂亮的房子,安定的生活,谁也不敢去打扰你。”
李怀悠愣了愣,这些东西,的确是自己想要的。
安安静静地生活,平平淡淡地日子,更或者,不必跟谁提规矩,不必再特意去学习那些情感。
长久以来,对此安之若素,可是这几日的经历,却使她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其实可以任性肆意妄为一些。
原来,就连着那些深处深闺的少女,都在心底下希望能活的尽兴一些。
分明没有情绪,却要仿照着情绪去活,李怀悠渐渐觉得,这种活法并没有那么美妙,虽然说,美妙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全然是可有可无的。
也许,爷爷让她好好活着,本就是要她能随性地活。
她慢慢回转身,愣愣地看着裴骃,心下逐渐有些开解,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裴骃笑道:“我所求不多,不过是要你在出战时随我一起。”
“只要这样?”
“只要这样。”
李怀悠认真地想了一番,这位裴将军,到底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呢?在平安镇闹得那么厉害,应该没有理由他的探子探不到吧。
她却不知道,当日在平安镇里的事情,只有那些朝廷重臣清楚,便是他们的妻女多半也是不明白的,便是知道了其中一二,也被下了封口的死命。几日里各地将军先后而至,一朝太子、汉王也在,平安镇的城防前所未有地谨慎严格,那些探子自然也探听不到什么。
裴骃又找了把椅子,舒舒服服地趴到上面,微闭着眼说道:“我收到了一封信,上面说大秦的那位长公主出现了,却说得语焉不详。我粗略算了一下,那位公主是幺女,比如今的皇帝小了二十几岁,皇帝不过而立之年,这位长公主自然也就八九岁的模样。唔——”不过说了这么几句,他却停了下来,望了望认真听着的李怀悠,“我何必与你说这些,反正你到了我的地盘,自然得听我的,就算你不愿意上战场,把你绑过去也就是了。”
李怀悠皱眉:“你觉得我是长公主?”她实在不愿顶着这个身份出现,何况又是在想让她身份更贵重一分的岭南叛乱者面前。
裴骃哑然失笑:“我虽然不清楚,却也知道,长公主自离开皇宫之后,一应生活物品都是特制的,尤其是穿的衣服鞋子,都是用的很特殊的材质,据说只要看到那些东西,长公主的身份就能被认出来。可是你看你这一身破破烂烂的东西,怎么可能是长公主?我不过觉得,虽然你长得瘦瘦小小,但到底是个漂亮的女孩子,温香满怀,能让我想起来衣姑娘。”
这,果然是个色鬼。
李怀悠觉得自己心里升起的对这人的些微赞赏实在多余,这个人,哪有那么多才智谋略,分明就是个战前还搞不清楚状况的色鬼。
初初遇到长明真人,他便说自己阅女无数,如今跑来这里,遇到这位将军,却是个无时不想着美人温婉臂弯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