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娘虽是一脸羞色,语气却甚是坚持:“昨夜严公子为郡主心急吐血,今日郡主对严公子也是舍命相护,这些真情流露都是骗不了人的。我知道郡主如今为何定要将我与严公子拉做一块,无非就是怕……我娘……”
她似乎还不是很适应这个称呼,顿了一顿,心中忽然对有母亲这个事实觉出些许温暖,又道:“郡主无非就是怕我娘得知真相,不愿出手相救严公子。郡主放心,泠娘便是急着认母,也不会急在一时,为自己一时高兴,坏了你们的事情,你们明日安心成亲便是。”
李莫如听到严律为她心急吐血一事,还有些没有明白,回头看他,方才注意到他衣襟上已经转为暗黑的斑驳血迹,在月白色的绸衫上显得触目惊心,心中没来由地颤了一颤。
严律触到她的目光,淡淡道:“你昨夜病势突然转急,我怕你就这样病死了,没人带我找冰蚕草。一时不及细想,妄动真气激得吐了两口血。”
李莫如从他脸上眼中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转头冲泠娘道:“呶,你听到了罢!这就用不着我再解释了。至于今日,我只是想提醒他不要妄动真气而已。不怕让你知道,我还有姐妹被他手下押在手中当人质呢,他若毒发身死,他手下那些凶人,定会以为是我毒杀了他,我那姐妹怕也活不成了。”
泠娘料不到这二人之间如此复杂,一时张着嘴怔在那里,不知说甚么好了。
李莫如却一副媒婆风范地拖起泠娘的手道:“泠姐姐,你就行行好,救救我那姐妹罢。”
可怜泠娘已经被她绕得有点绫乱,茫然道:“我怎么救你姐妹?”
李莫如一本正经地道:“你是你娘的女儿,你喜欢严公子,你跟严公子成了亲,你娘便会为他解毒,他解了毒活了命,才会命他手下放了我姐妹。你看看,现在只有你才救得了我姐妹了。”
泠娘看向严律的眼光带着三分柔情,七分希望。她一日一夜间所受的情感冲击,比她这十八年日子里所有的喜怒哀乐加起来还要跌宕十分。
她自小在这深山村户里长大,哪见过似严律这般风华气度的男子,一见之下,忍不住便芳心暗许。她没有兄弟姐妹,父亲为了避人耳目,远远地在村口落户而居,使得她自小孤单没甚玩伴。那晚见严律对兄弟相称的李莫如照顾有加,精心护持的情景,让她更是心生向往,倾心羡慕。待到李莫如醒来后对她着意挑逗调戏,她不知不觉便已情根深种了。
后来的事情发展的太快,以她的心智,她甚至不能完全明白究竟发生了些甚么事,怎么转眼间那个轻佻病弱的黑脸小少年就成了小郡主?要说严公子是世子爷她定是深信不疑的,那个黑脸小少年?她还没来得及不相信,小郡主便成了神仙姑姑的女儿?她实在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偷偷喜欢的严公子,明天要与小郡主成亲了。她心里伤心,所以才会半夜偷偷跑到竹林后,躲着哀悼自己这份刚刚萌芽便被扼杀的爱情。
一定是她的痴心祷告被老天爷听到了,老天爷发了慈心。原来她羡慕妒忌小郡主所拥有的那些,慈爱的妈妈,是她的,她倾心相爱的严公子,也可以是她的……
然而严律的话让她的七分希望顷刻化做泡影,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李莫如道:“胡闹要有限度。那女人疯疯癫癫行事古怪,若是让她知道这其中曲折,谁知道她会做出甚么事情来。她若将这些全怪到平南王头上,你身为她的女儿,能有甚么好果子吃?”
这番话冷静平稳,但言语间不难听出他考虑的都是李莫如的处境。
李莫如怵然道:“这个我倒真没想到。”
只听得一个阴森森地声音从她们头上响起来:“说实话,怎么处置你,这个还真是难倒我了,我若不想个周全的法子来招待你,又怎生对得起李青,又怎生对得起那个贱女人?”
众人脸上齐变,一齐抬头望去。只见一身素色的姜雪茹翩然立在一株竹枝梢上,衣袂飘飘,发丝迎风乱舞,双目赤红。在这月明寒夜里,像个夺命罗刹般,冷冷地看着众人。
李二说她轻功极好,果不其然。她立在瘦长的竹枝上,如踏平地一般,纹丝不动,也不知道她何时站在那里,听了究竟有多久,便是武艺高强如严律李二居然都没有发现她。
泠娘抬眼之间,眼眶一热,天性激动,不禁然地冲她张开双手,哭叫道:“妈妈,妈妈。”
姜雪茹眼光扫向泠娘,神色间变幻莫定。见泠娘一脸欢喜期盼,母女情真,终是将脸色柔和下来,道:“乖女儿,你可莫要上这小贱人的当。当年妈妈就是被那贱女人用这招给骗了,没的给人看笑话。贱女人生的小贱种,现在又拿这招来哄我女儿么?”
她这话一说,显然是已经认了泠娘这个女儿。李莫如正欲开口,严律不知何时已闪过她身边,有意无意间将她掩在自己身后的阴影里,他仰脸冲姜雪茹道:“我若想请你解毒,是否仍需娶你女儿?”
姜雪茹突然出言现身,实出他所料。这疯女人脾气古怪,性情多变。她骤闻当年事情真相,居然没有立时发作,静立在上头听了这般许久,只怕在心中已计较了不知多少狠毒手段。自己若不小心应对,一个失措之举,不仅自己解不了毒,连这小郡主怕都要保不了啦。
姜雪茹舛舛地笑道:“我女儿生得花容月貌,配你区区一介商贾,实在是大大的委屈。不过嘛……”她怪笑着道:“你真要感谢老天爷给你生就这一付好皮相,小姑娘们一见你便神魂颠倒,情不自禁。既是女儿心许之人,我这当妈的自然是无可奈何。便宜你这小子了,老老实实给我做女婿罢。”
严律见她语意将尽,眼光复又狠狠地盯向自己身后暗影中的李莫如,接口又道:“你家的事情太过波折繁琐,我怕再过个一晚两晚,你又冒出两个三个女儿来,我可娶不了那许多。再耽搁起来,你女儿便是生得再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在下怕也无福消受了。不若咱们今晚就将事情办了,以免夜长梦多,前辈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