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莫如倒抽一口凉气,这人真不怕将这疯女人惹毛啦,这种话大喇喇说出来,竟然还一本正经煞有介事般,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
姜雪茹微微一怔,继而怒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巴巴地要将女儿送与你来消受了,你倒真知道好歹。”
她原本半夜惊醒,见李莫如屋内烛火依旧,却不见人影,惊疑之下,寻至此处。恰好听到李二叙说当年原委,不听即可,一听之下惊怒起伏。
她心中由伤心、悲痛,到后来惊疑,愤怒,失望,懊恼,羞愧,诸般情绪纷至沓来缠扰纠结,若不是心中一股怨气强撑着灵台一丝清明,早已陷入疯颠。这时被严律刻意撩拨,她哪里还忍将得住,身影微动,白绫自空而降,直取严律胸口要穴。
严律虽然不能妄动真气,毕竟功夫身法还在,脚下步法一错,便已轻轻巧巧避开她这一招,又好整以暇地立在原处,道:“前辈若觉此法不妥,不若再考虑考虑先帮在下将明心之毒给解了,好教在下回去备齐三媒六聘,风风光光来给令爱求亲,倒也不致委屈了令爱。”
姜雪茹一招落空,白绫如疾风般接连出招。她出招迅急,只见白影翻动,白绫似乎从四面八方挟风而来。严律也不出招迎敌,只是身法如电,身形似鬼魅般飘忽躲闪,神态悠闲似闲庭信步般,左右不离李莫如十步开外。
姜雪茹原本只是想出手教训严律一下,好叫他服服帖帖听凭摆布,让自己能闲下心来好生折磨折磨那仇人的女儿。谁知这人武功奇高,不动真气的情况下居然轻松游走在自己白绫之下。她屡攻不逞,心中怒极恨急,冲李二叫道:“李二,你那脑袋暂且寄放在你肩上,现在先给我将这小子拿下了。你我的帐,等会一并算。”
李二自姜雪茹甫一现身,便已面如死灰。他这十多年来,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在她面前坦承真相,只因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今日见女儿月下恸哭,心中不忍以实情相告,本就存着以死谢罪的心思。现下见她如此吩咐,如蒙大赦般,哪敢违逆,只恭声应了句:“是!”。出手成招,便向严律周身要害攻去。
严律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原想将姜雪茹激怒,趁其不备之下,以自己的轻功,携李莫如从此人眼前遁走是不成问题的。既然知道冰蚕草在这疯女人这里,不若先将李莫如带离她的视线,然后再想法子谋夺。谁知姜雪茹压根不与他游斗,见势不对,一句话便叫李二死心踏地地加入战团。
若是平时这两人便是化做四人六人八人一齐上来,他也不会放在眼里。可此时单靠身法,他只能一味躲闪,又怕姜雪茹突然向李莫如发难,不敢离得太远。所以李二一出手便逼得他左支右绌,表面上看着神情意态还是那般潇洒自若,实则已是后继乏力疲于应对了。
偏偏李莫如还不知死活地在身后乱叫:“呀,你们这老丈人丈母娘是怎么做的?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你们这倒好,老丈人丈母娘一齐打女婿,这便考较上了么?”
严律低声怒道:“你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做哑巴。”
李莫如道:“许你说得,便不许我说得?打架你就专心点罢,别一不小心动了真气,别人没将你打死,自己倒毒发身亡了。”
到现在她哪里还不知道他刻意挑畔的用意,心中虽恼这人不知轻重,但他此番用心,无非也是为了保她不被姜雪茹的怨恨纠缠上,私心里实也有些微感动。
姜雪茹见以他的武功要跳出战圈实是不难,却一味守在李莫如左右游斗,不敢稍离。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过来,嘿嘿冷笑道:“我初还道你白生了一张俊俏脸蛋,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不想倒是我看走眼了。看不出你二人倒是一对同命鸳鸯。”
泠娘哭叫道:“爹爹,妈妈,你们不要打啦。我不嫁给严公子,你们别伤害他。”
姜雪茹白绫一收,道:“住手罢,以我二人的武功,要制住你并不容易。乖女儿,这女婿,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啦。你眼光当真不错,这般绝顶人才,怎可白白便宜了那贱人的女儿。妈妈定会帮你做成这桩好姻缘。”
严律李二自她收招后,也都停了招势。姜雪茹身形微动,飘飘然从竹枝上跃下,缓缓地踱到严律面前。她神情间似笑非笑,道:“也难怪你心急,中了这明心散,无时无刻不受那腐骨蚀心的痛楚,早一点解毒自是能早得解脱。看你脸上黑气已散,毒气怕是已侵入心肺,不过二十四个时辰,你便将全身脏腑皮肉腐烂成血水而死。这种时刻,难得你还能记挂着那个小丫头,难得,难得!”
严律神色不变,淡淡一笑,道:“前辈莫不是忘了,非是在下不知好歹,实是日前在下在前辈逼迫之下,已发过毒誓,如若移情负心,便得死于明心之毒下。如今这情形,我若听从前辈安排,与令爱成了亲,岂不违了誓言,负了郡主。如此一来,终有一日,在下仍逃不了这明心之痛的报应。左思右想之下,实在是不得其法。”
姜雪茹冷“哼”一声道:“你成了我姜雪茹的女婿,还怕得甚么明心散。这世上的冰蚕草尽在我这里,你中得一次,我便能为你解得一次,中得十次,我便可以为你解它十次。”
泠娘此时才明白发生了甚么,扑过来抱住姜雪茹哭道:“妈妈,妈妈,严公子与小郡主两情相许,咱们莫要为难他们罢。女儿今日得知世上原还有个疼我爱我的妈妈,心中不知道有多高兴。妈妈近在眼前住着,女儿却懵懂不知,未尽过一天的孝心。女儿只愿今后陪妈妈在这山谷中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这辈子谁也不嫁。”
此时天色已近黎明,她满面泪光,仰面瞧着母亲,神色间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还有一丝对爱情无望的灰败。在这朦朦欲亮的晨色间显得分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