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着太师椅,大张旗鼓地出了皇宫的大门,家仆抬着椅子就向墙角边停靠的马车走过去。
舒洁予贪图舒服,一惯以来跋扈惯了,更加不怕别人的眼色,也就任由他们抬着。快到自家马车前,她忽然眼尖地瞄见马车旁边穿金戴银的几名妖娆女人,那曲线毕露的体态,风情万种的眉眼,不正是小皇帝赐给她的良家子吗?
舒洁予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唤家仆停下来。万万没想到在宰相府逮不到她,这几名女人竟恬不知耻地跑到皇帝的宫门外了,这一招狠!她们都没脸没皮了,舒洁予怎么敢和她们当面对上,那不是自取其辱?要是让小皇帝现在看了笑话,她这个南宋宰相的脸面何在?
驱赶两名家仆继续往前走:“你们,快去!快去吸引她们的注意!”家仆大惑不解,还是遵令行事。
舒洁予也顾不得自家的病体了,撩起衣摆躲藏在离得最近的一棵树后面,遮遮掩掩地往那边瞧去。只见家仆抬着空椅子到了马车前,宫女们迎上来和他们说话,还时不时地往她藏身的地方瞄上一眼。
舒洁予心跳如擂鼓,暗忖她这个昔日的魏国大将,千军万马都没怕过,现在居然怵几名手无寸铁的宫女?说出来都让人笑话,可是事实的确如此。
她在树后恼恨地咬着嘴唇,忽见宫女中的一人满脸不甘地往前走来,顿时心惊肉跳就怕被她发现。仓惶地转头四顾,宫门外大大小小的官员走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两辆马车,车夫驾驭着正欲驶离。
一辆外表不起眼的黑色马车从身边缓慢地经过,舒洁予再也顾不得其他,急唤驭轿的车夫:“哎,那个谁谁!就是你,你停一下,等等我!”
车夫喝住了马匹,惊讶地看着她:“大人?……”
“待会跟你解释!”舒洁予不顾马车还没停稳,跟着车轴跑动,双手撑在车辕上,笨拙地爬上车,嘴里碎碎念,“这位大人,救人如救火,得罪得罪,勿怪勿怪!”不防马车晃动,正要爬起来的身体一个仰翻就要摔下去,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一只结实的手臂从车厢内探出,迅速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扯进了车厢。舒洁予撞上对方坚硬的胸膛,撞得官帽歪斜眼泪飚飞,还得装作感激涕零:“多谢大人出手相救!”
“郦宰相?!”车内突地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舒洁予神魂回转,看清眼前的一切,登时目瞪口呆。马车平稳地行驶,车帘随风飘扬,车外的光线透入,照亮了马车内的几个人。
对面一张白净秀气的少年脸庞,干净明朗,脸上带着些许的吃惊和喜悦神色,似乎看到她很高兴的样子。她自然认得这张脸庞,不是牛皮糖陈灿又是哪个?莫非这辆马车是陈灿的马车?舒洁予的目光移向他的旁边,平静淡漠的少年郎,英眉如刀裁,黑眸似点漆,薄唇紧抿眼带征询,纵使身上穿着文官的服饰,也掩饰不住底下暗藏的锋锐。
南宋国左宰相,秦书盈?
舒洁予心里头一个格登,迅速看向抓住自己胳膊的人,笑吟吟的脸,眉眼俱弯,面容清隽秀美,不是小皇帝的新宠文沛又是哪个?
舒洁予赶紧抽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上错车了……”这几个人怎么会聚到一起的?她避都来不及,还赶着跑上来寻死不成?
“既来之则安之。”文沛不慌不忙地扯住她的衣袖,右手不着痕迹地揽了一下她的腰,将使劲往外挣的舒洁予推回车里,语带戏谑地说道,“郦大人,看你爬马车的身手很利落,你的病,大好了?”
舒洁予被他一推,恰巧撞在陈灿的身上,右手落在秦书盈的腿上,感觉底下两人俱是一震,身体随即变得紧绷。舒洁予慌忙擦汗道歉,心里怒骂文沛,出手没轻没重,害她丢人丢大了。
“郦大人?”文沛象个讨要糖果的孩子,没有答案不依不饶。
“啊,好了好了,大好了。”舒洁予含糊地回答,用袖子僵硬地擦着脸上的汗,都是被他吓出来的。
“所以我就说了嘛,要经常出来活动,活动有益身心健康,病也好得快。”文沛笑眯眯地看着她,盘腿坐在她的旁边,“你说是不是,郦大人?”
“是,是。”你的地盘你最大,你说什么是什么!舒洁予心里在骂娘,表面上还得强颜欢笑。
“啊,郦大人?”文沛忽地向她凑近,紧盯住她的脸,她心跳一阵加速,她可不是被美色迷惑,而是此种状况之下,怕他看出什么,心虚。
“什,什么事?”
“郦大人,你的脸?”文沛拉下她遮挡的袖子,向着其他两人莫测高深地笑了笑,“秦大人陈大人,有没有觉得郦大人的气色好多了?”
陈灿坐在她的旁边,睁着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盯在她脸上,笑容看起来烂漫天真:“好象,气色比刚才好多了。”舒洁予嗤他,出了这么一层汗,又用袖子擦啊抹的,早上在府里精心修饰的病态妆容肯定脱了妆,脱妆之后原本莹润的肌肤裸露,气色肯定是好了。这里的三个人都不是傻子,舒洁予本来面目一露,三人各怀心思,眼中都有微光闪过。
“文大人说得对,郦大人你以后多出来活动,就不会这么容易生病了。”陈灿的笑容一如他的名字,绽放得很是灿烂,殷切地把脸庞凑向她,这是他一惯黏人的动作。
舒洁予往旁边一躲,就撞到了文沛的肩膀。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脸,她心里恼恨,真是自找罪受,什么车不好上,偏偏上了这辆马车,两个仇家一个牛皮糖,偏偏车厢狭窄,没地方躲闪。
两边的不自在还是小事,最要命的是对面那两道炯炯有神的视线,射得她一颗心象被猫爪挠过,七上八下。秦书盈就那样安静地坐着,眸光淡然,带着些许疑惑,落在她身上却如着雷殛,震得她神魂俱离。
她掐着手指,强行按捺着自己的情绪,默默鼓励自己,捱过去!捱过去就好!
马车左摇右晃,缓慢行驶在街道上。街道两旁的房屋栉比鳞立,行来走往的路人逐渐增多,喧闹声此起彼伏。马车内,文沛忽然开腔:“刚才文某见郦大人形容慌张,似乎是在躲什么人?”
舒洁予从遐思中一下子惊醒:“躲人?没,没躲什么人……”转眸对上秦书盈有若实质的深邃眼神,心里发虚,不知不觉改了口,“就是,几名宫女。”
“宫女?”文沛眼珠子一转,询问道,“陛下赐的那几名宫女?”
舒洁予泄了气,无精打采地回道:“嗯。”
文沛呵呵地笑:“郦大人真是飞来艳福,能得陛下赏赐宫女,这种好事打着灯笼也难找。说起来郦大人也是个怪人,别的大人府里没有三妻,也有个四妾,倒是郦大人你清心寡欲,连半个侍妾都没有,难怪连陛下都替你着急,赏了一堆的宫女下来。”
文沛边说边笑,陈灿也是个真性情的人,听了毫不矫情地哈哈大笑,揶揄道:“郦大人,这等艳福别人上赶着都来不及,你还躲什么呢?莫非郦大人你,不好女色?”说完眨巴着眼睛,眼神贼亮贼亮地盯住她。
舒洁予听得正郁闷呢,被陈灿用这种眼神一瞅,顿时有些毛骨悚然。说啥呢?不好女色,难不成是拐着弯说她,好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