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洁予嘴角抽搐,却没有辩解,只是嘿嘿一笑,把想象的空间留给在场的三个男人。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干脆随它。
眼见气氛暧昧,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问道:“文大人,不知道宰相府到了没有?”
“宰相府?”文沛故作惊讶,“我们没有去宰相府啊!”
舒洁予大惊:“不回府,你们这是去哪里?”
陈灿在一旁笑眯眯地接口:“我们三个约好了,去迎客来喝酒呢!郦大人来得好巧,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舒洁予连忙撇清:“我没有打算和你们一起去喝酒,我府里还有很多事……”
文沛懒洋洋地道:“府里的事交给管家就行了。”
陈灿也怂恿她:“去吧去吧,人多热闹。”
舒洁予满头大汗,还待找借口拒绝,对面一直坐着看戏的秦书盈很难得地发话了:“一起吧!”
舒洁予张口结舌地看着他,秦书盈目光淡淡地落在她身上。越过时间长廊,舒洁予仿佛又看到了那名坐在河岸边的男孩,一如初见般,冷淡平静。
耳边响彻着他维护她时震耳欲聋的吼声:“滚!还不滚!”“对不起,我来晚了……”;那温暖有力的双臂,死死绞住她的身体时,单薄的衣衫底下传来的体温,以及那句熨烫人心的话:“你做得对!他该杀!有哥在,什么都不用怕!”;黑沉的夜晚,男孩晶亮闪烁的双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铿锵有力的声音在幽暗的房间响起:“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舒洁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最后的画面却是他不断流泪的脸,他惊惶的眼神,急促的哽咽声:“木兰,我对不起你!”
长久以来,秦书盈给她的感觉,亦兄亦友亦父,既有朋友的关怀备至,又有做家长的无上威严。他是她至亲的亲人,也是她最棘手的敌人。再一次近距离地面对,舒洁予的心绪如潮翻涌,望着他默然不语,眼神复杂至极。
陈灿打蛇随棍上,见她不语当她默认:“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去喝酒!”
舒洁予从迷惘中惊醒:“我……”
“到了。”文沛轻轻吐出一句话,不动声色地扫了秦书盈一眼,率先掀帘下了车。陈灿半推半拉把她带下马车,舒洁予无奈,只得拂开他的手,随他们下车。
天气晴好,艳阳高照,风吹在脸上暖暖地令人舒服。舒洁予适应了一下车外的光亮,环顾四周,人流如织川行不绝,两边的店铺热闹红火地敞开门做生意。
“迎客来在那边,郦大人,快走呀!”陈灿在一旁兴奋地催促。
舒洁予对这名热血青年很是无语,既然到了这里再推辞就显得矫情。她跟着三个人进了一家上档次的酒肆,文沛熟谂地和迎上来的老板打招呼,要了二楼的雅间,掀开窗帘就是对街,视野位置良好。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舒洁予身边黏着陈灿,文沛和秦书盈坐在她的对面,抬头就能看见他们俩,让舒洁予心里怪别扭。
“出来得早,我早饭还没吃呢!干脆早饭午饭一起解决了。”陈灿在席间玩笑不断,活跃着气氛。附和他的只有文沛,秦书盈是天生不爱讲话,舒洁予则是满腹心事。
“郦大人,喝酒吗?”对面的文沛问她,她从恍惚中回神:“呃?”
“到迎客来不喝酒怎么行?”陈灿叫嚷着先接了话头,拍着桌子向门外喊话,“伙计!伙计!”
候在雅间门口的伙计赶紧推门进入,脸上堆着殷勤的笑:“小的在,大人们还要点什么?”老板老早吩咐了,这间包房里的人都是南宋国的大人物,随便就能要了他的小命,千万不要怠慢了。
陈灿瞪着眼睛叫道:“上酒!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酒!”
“是是!”伙计赶紧应声,讨好地说道,“迎客来最好的酒当属雕香,大人你看怎么样?”
“雕香?好,就上雕香!”
伙计躬身退下,陈灿向着其他三人笑道,“久闻迎客来雕香的大名,他这里生意忙起来的时候排队都轮不到,今天我们倒是运气好。”
文沛捏着酒盏,也是微微一笑:“不错,迎客来的雕香,我也是久仰大名,今日我们四人难得聚在一起,干脆,不醉不归?”
舒洁予心里吃惊,连忙推拒:“咳咳,宰相府事务繁忙……”
文沛轻声地笑:“郦大人,这里还坐着一位左宰相呢!也不见秦大人说他如何繁忙?”
舒洁予顿时有些下不来台,躲过秦书盈的目光,脸上微红:“那个,左宰相大人新官上任,我还没有恭喜你……咳,对了,陛下不是要我准备那个什么四夷朝贺吗?我得赶紧去和参政知事筹备这件事,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可不好!”
秦书盈目光淡淡地掠向窗外,对此间的事不闻不问。文沛安抚地拍了拍她绞在一起的手指,温和地说道:“吃了饭再去,不急。”那口气,活象疼爱她的长辈。
舒洁予唬得缩回手,拿眼瞪他。正好酒菜上桌,掩去她的尴尬与羞臊。
席间推杯置盏,菜香盈鼻,舒洁予时刻谨记对面两人是自己的敌人,虽被陈灿几人死活灌了两杯酒,心里想着自己千杯不醉,这点子酒算得了什么。她却忘了千杯不醉的是花将军的身体,这副小身板却是个娇滴滴的深闺小姐,结果,两杯酒下肚,华丽丽地醉了。
“郦大人,郦大人?”衣袖被人扯动,混沌中传来陈灿的声音。
“啊?”舒洁予揉着模糊的眼睛,迷蒙地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什,什么事?”
陈灿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并且非常清明:“郦大人,有酒无歌怎么行,我吩咐老板叫了歌姬上来,郦大人若有中意……”
舒洁予吓得酒醒了一半,赶忙摆手:“不,不用了,陈大人的好意郦某心领,这等软香温玉还是陈大人独享吧!”
陈灿压低声音轻轻一笑:“郦大人果然不喜女色呢!”
舒洁予大汗。
忽听文沛扬声说道:“进来!”
只闻裙裾摩擦的声音,胭脂粉香盈鼻,几名穿红着绿的歌姬捧着乐器浅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时间娇声软语不断。听到文沛和陈灿与众歌姬插科打诨,歌姬信手拨出的音律铮铮锵锵煞是好听,可惜舒洁予没有欣赏歌曲的天份,一个字都听不懂。
感觉到身边的陈灿跃跃欲试,舒洁予好心地挪了挪位置方便他亲近歌姬,谁知她刚挪动身体,一名浑身象从香粉中打过滚的歌姬柔若无骨地贴了上来。舒洁予吓得从位置上跳起来,残余的酒气都散了个精光,在众人不理解的目光当中,她抹着额上的冷汗,胡乱找了个起身的借口:“我,上茅房!茅房!”
陈灿担忧地道:“郦大人,需要陈某帮忙吗?”
“不用不用!”舒洁予瞥了眼紧挨着陈灿的歌姬,只看到她两腮猴子屁股一样的酡红,心里暗自腹诽,“我酒都醒了,不碍事不碍事,你们先玩着。”说完不等陈灿接口,向文沛略一点头,拔腿就出了雅间的门。
茅房在酒肆的后院,舒洁予卷起袖子,漫不经心地扇着风,慢慢悠悠地跨过后院的门坎。
“郦大人!”身后有人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