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你怎么在这儿?!小鱼呢?”穿着红色露肩绣荷叶滚边流苏舞裙的红歌乍见原本应该呆在红宅的红烟儿,一呆,下意识张开胳膊低身弯腰迎接奔过来的红烟儿,却不知自己胸前的一片大好春光被对面的两个男人都看到了眼里。
少年姚橓哪见过这架势,任他老成持重也不禁羞红了脸,连忙扭过头暗自默念非礼勿视。赵扩倒是过来人,不过不知怎么的,脸也是有些发烫,好在他的脸因常年在外奔波晒的比较黑倒也没看出什么来,只是眼睛想移却感觉怎么也移不开——他真是混回去了。
红歌没注意那两个外人,她将扑过来的红烟儿拦在怀里,不断地查探。见她白玉似的小脚丫子上全是土渣泥灰,小脸汗津津的,头发也散乱,一幅泫然欲泣可怜表情,心里不安:“烟儿,宅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红烟儿摇摇头:“烟儿担心大娘,就跑了出来。”开始掉眼泪,“烟儿遇到好多坏人要抓烟儿,烟儿跑啊跑啊……”抽抽噎噎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红歌听她这么一说,有些后怕的搂住她,摸摸她的后背,红烟儿顺势搂住红歌的脖子,头埋在脖颈处,小腿紧紧的卡在红歌腰际,像只小猴子。
红歌抱着红烟儿站起来,不断安抚这个孩子,将询问的视线投向赵扩和姚橓,姚橓干咳一声,微微有些不自在的解释道:“这孩子是小可与友人在街上遇到的,当时她在奔跑中不小心撞到小可朋友,她身后跟了一群…嗯,闲汉。”说到这神色已恢复如常,“瞧那架势,八成是见财起意,幸好小可朋友有点功夫傍身,不然还真不好打发……然后得知她要来这找您,就送了过来。”三言两语将自己知道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红歌心中后怕,将还在抽噎的红烟儿往紧搂了搂,走到姚橓面前微微蹲身一福,诚心实意的说道:“多谢这位公子仗义出手,不然红歌无法想象事情的后果……”
“不敢,此事当属分内之事。”姚橓客气,“不过烟儿此番出门,实属不妥,还希望姑娘以后能做好相应的看护措施。”有些暗指红歌没有安排好红烟儿身边丫鬟,不然怎能让一个孩子孤身跑出来。
“公子说的是,这件事确实是红歌考虑欠妥。”红歌心中也是后悔不迭,若不是这几日红舞歌坊过于忙乱,红宅的几个丫鬟除了红鱼都被调过来帮忙,这事也不会发生……好在老天保佑,红烟儿没有有惊无险,不然——她真的无法想象那是一个什么光景。
“姑娘客气,好了,既然烟儿已平安送到,小可便就此告辞。”姚橓见好便收,准备走人。
“公子且慢,”红歌连忙叫住他,踟蹰了一番,道:“今日得公子与友人仗义相救烟儿,红歌感激于心。红歌本欲招待公子好生酬谢报答,怎奈今日委实脱不开身……若红歌与舞坊众人平安度过今夜,明日正午红歌在醉仙楼恭迎公子及公子朋友大驾。”
姚橓顿时苦笑:“姑娘不比如此,凡是都讲求缘分,今日之事,姑娘不便记在心上,就此别过。”
见姚橓转身洒脱,红歌苦笑,连忙吩咐红月送客。
目送姚橓走了之后,红歌这才发现赵扩一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看着她,心中讶异:“差爷可是还有事情?”
“无。”赵扩从红歌刚才那句“平安度过今夜”晃过神来,神情严肃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走了。
红歌奇怪的看着他的背影,抱着红烟儿回到自己的舞房。
红烟儿此时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小猴子一般,脑袋依偎在红歌的脖颈处,瘦瘦小小的身子带着无限的热量,熨帖着红舞的心:“就这么担心大娘么?”红歌轻声问。
红烟儿一边抽噎一边闷闷地说:“烟儿不要大娘跟二娘一样,烟儿害怕……”
红烟儿虽然不理解死亡的含义,却知道再也不能相见的可怕,每个孩子对于自己的亲人的依赖感都十分强烈,这种强烈的依赖感,总会让小小的他们做出一些惊人的事情来。
红歌有些明白,她不舍的抱着红烟儿,从来没有觉得怀中孩子的存在对于自己是这么的重要,今天晚上红烟儿的出现,对于红歌来说,无疑是一种震撼。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出现意外——最起码,在没有安排好这个孩子的出路之前。
这些天她有些明白,平平安安的活着似乎比一切更来得重要与珍贵。——就是不知,她的这些个想法,是否还来得及实现?
若说民区哪里最热闹,今夜的红舞歌坊,无疑是全青州城最热闹、最闪亮的去处。
凡是民区的娱乐场所,无一不知道红舞歌坊今晚的辉煌都是因垂藤舞而造就。有的人在期待,有的是在怀疑,更有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人猜测事情最后的发展。
说起红歌这个名字,在民区各大风月场所非常出名。
因为红歌除了人长得漂亮、多才多艺外,更有一项就是她的舞在青州、乃至整个梁国都属于高水准。
红歌原本也是梁国凉州的官宦子弟出身,因父辈牵涉到士族派系争斗中导致整个家族被构陷入狱,当时年纪幼小的她也被冲为官妓辗转发配道青州来。
从士族人家小姐转眼成为尘世最低贱的存在,红歌在其中吃了多少苦头数也数不尽。也曾向逃过,也曾想死过,可最终,红歌还是向命运低了头。当时,在红歌所在的官妓教坊司,教坊嬷嬷便嘲弄的对她说过一句话:想要在这一行保留一点点可怜的尊严,就要成为这一行的顶尖存在。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谋个好出身。
朝浮云端夕撵落尘,大起大落的红歌始终牢牢的将这句算不上教导的话记在心里。
她自幼家教便有琴棋书画,加上教坊的专门教导,红歌将官妓们所有能学的都统统学了一遍,其中学的最好、最出类拔萃的,便是舞蹈。因为舞蹈,她讨得了很多人的欢心,在风月场赢得了一定的地位,包括青州前任知府宋思清的青眼相加。也因为舞,她脱离了官妓十六楼,办了属于自己的小舞坊,带着一众姐妹一点点挣扎到现在。
所以红歌在这民区风月场,也受到很多同行的嫉妒与仇恨,有人嫉妒她能脱离没有自主的十六楼,有人仇恨她的运气,可谁又能看明白,红歌那无论怎样挣扎却依旧属于妓子的那份怨。
人们皆嫉妒红歌能有今夜风光,却哪里知晓这舞也是红歌被逼无奈所接。就像三日前红缨因为垂藤舞的意外身死,风月场大部分人都幸灾乐祸,可得知红歌出马后,又纷纷收敛起嘴脸,静观事情的发展。
人们虽然嫉妒红歌,却也不得不承认,最有可能跳好危险又美丽的垂藤舞的,满青州城内当属红舞歌坊的坊主红歌,这也是红歌被逼的主要原因。
夜幕降临以后,红舞歌坊门口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让路人纷纷侧目,一般来说民区一下子有这么多显贵聚集,算得上是难得景象。
“林兄!哎呀林兄!没想到你也来啦!”
“这不是赵兄么!早知道你也接到何大人的请帖,咱们俩搭个伴儿来!”
“干的早不如干的巧啊!一起进去如何?”
“客气客气,赵兄请——”
“林兄请!”
“任兄!哈哈,近来可好?听说你儿子调任青州程家军做了正八品的宣节校尉,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不敢当!不敢当!犬子那点成绩可不算什么,哪有王兄家的几位公子长脸啊。”
“哈哈……客气客气,请!”
形形色色的官员、士族老爷、青年俊彦皆出现在红舞歌坊坊门前,几番酬和礼敬之后,相携进入坊内。而舞坊里,早有婀娜美丽的娇娥迎上来,将客人们迎入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