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警察中带头的是一个戴眼镜的略胖男人,他指挥手下封锁现场,然后打电话向上头汇报情况。从现场的血迹和玻璃渣子来看,这里显然是经过一场极其激烈的搏斗,报案者在电话中并没有夸大其辞。挂掉电话,他来到宝马车旁边,出言询问道:“是你报的警?”
中年男人没有说话,低下身去抚摸着地上鲜红的血迹,严肃的脸庞上不怒自威。眼镜警察有些不悦,刚想摆出人民公仆的架子训斥几句,那两个三十多岁面色不善的男人上前一步,冷冷地堵在他面前。
眼镜警察虽然内心有点虚,面上却勉强端出一副庄严的模样。当他眼角瞟到一辆挂着津OA打头车牌的警车来到这里,心中震惊,再也顾不上装模作样,连忙跑过去站在车门前。从这辆车牌惊人的警车下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儒雅警察,肩膀上佩戴的警衔有些吓人,二级警监。
这个人眼镜警察刚好认识,虽然对方不认识他。他换上恭敬的笑容说道:“李局长,这个案子并不严重,居然还劳动您也过来,属下真是办事不利。”
儒雅警察微微点头,然后走到中年男人身边,轻声问道:“房大哥,情况怎么样?”
中年男人便是房子器的父亲,津门商圈的执牛耳者房端午。他缓缓站起身来,对儒雅警察微笑道:“现在还不好说,否则也不用劳动你的大驾了。”
“房大哥这是什么话?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更何况子器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儒雅警察名叫李建国,现在担任天津市公安局副局长,职位并不算特别高,但联系到他的年纪已经足够令人产生很多联想。他的官声很好,很罕见的上下评价俱佳,是个能坚持原则且左右逢源的人物。
那个眼镜警察看着和李建国兄弟相称的中年男人,眼睛有些发直,心中暗自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过火的举动。
房端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利群,递给李建国一根。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只抽这种利群,因为他当年只身去浙东打拼,即便再回天津时已经是商界大鳄,这个习惯却再也改不掉了。
“大哥的生意对手虽然多,敢下这样黑手的恐怕也就那么几个。”李建国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说道。
“前段时间,子器和马家老二有次冲突。”房端午轻轻弹了一下烟灰,貌似随意地说道。
“马启武这家伙最近很不老实。”李建国心领神会地说道。
房端午看了身边的保镖一眼,后者会意地向后退去,顺带着把那几个警察也隔开很远。
“他这样做坏了规矩,”房端午眉间似有忧色,即便是房子器已经被绑架且下落不明,他至始至终都很平静,仿若胸间如磐石岿然不动,只不过此刻想到这背后的浑水,微微皱眉说道:“我不会妄自尊大到以为自己就是津门第一,但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下黑手,的确也只有马启武。他既然敢不遵守规则,我当然也可以。”
“大哥,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李建国虽然和房端午私交极好,却也不想这件事闹的太大。毕竟现在还只是一起绑架事件,如果真的把双方家族都牵扯进来,那造成的后果很难想象。到时候上面问责下来,他这个副局长也难以交代。
“不会让你难做的,该怎么查你们就怎么查,我肯定会配合,”房端午点点头,接下来的话语中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子器是我的儿子,我不会看着他受罪。对方既然敢下手,就要有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李建国无可奈何地苦笑几声,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自然不好再劝。
“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子器有个同学,应该是被对方一起抓走了,名字叫做凌寒。”房端午想起那个叫萧潇的女孩子在电话中有些急切的语调,便出声提醒道。
“伤及无辜?”李建国皱眉道,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次马启武玩的就太过分了。
“应该不是,”房端午指着帕萨特被砸得粉碎的挡风玻璃,若有所思地说道:“当时他们只抓了子器,那孩子应该是一路跟到这里,想救我儿子但没有成功。”
“那这样说,那小子还是挺仗义的。”李建国笑道。
“子器交的朋友都不错,等这事完结了我自然要谢谢那孩子。”房端午并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但是隐然透出一股自信的气势。
“到时候我也去凑个热闹,”李建国整整警帽,对房端午说道:“我现在就去安排警力,大哥你那边有消息及时通知我。”
房端午点点头,目送着李建国离去,并没有过多的客套。他在帕萨特车后站了几分钟,便回身坐进宝马7系,冲司机吩咐道:“去城西,萧家。”
齐静姝接到萧潇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正准备洗澡睡觉。电话那头萧潇说的事情就像一道霹雳,震得她半晌没有说话。等反应过来立马跟萧潇道别,然后拿着电话就离开宿舍,向教工公寓楼跑去。
姜纶听完她的叙述之后,一贯懒散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安慰齐静姝不要紧张之后,便坐在黄木椅上沉思。房子器的家世他自然清楚,房端午曾经数次请他去玄奥集团担任独立董事,只不过都被他拒绝。玄奥集团确实是个庞然大物,但这些年在商场上左右逢源一路猛进也结下很多仇家,正因为厌恶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他才没有接受对方的邀请。
不过他还是很欣赏房端午,这个男人从白手起家到今天的商界大鳄,其中走过的坎坷荆棘不消细说,那已经足够写成一本厚重的书。平常人只知道玄奥集团的董事长房端午是个大富豪,姜纶却知道些许这个温和的中年男人深水之下的能量。
他不奇怪房子器被绑架,他担心的是连凌寒这个孩子也被牵扯到其中。
那天谈论棋道之后,其实他对凌寒的评价远比告诉齐静姝的要高。之所以没有讲明,是想看看过几年这孩子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少年天才如过江之鲫,真正能飞过龙门的少之又少,这其中能力、机遇、运气一样都不能少。
齐静姝对凌寒十分关心他看得出来,只不过这到底是单纯朋友之间的关心还是男女之间的倾慕,不好猜测,所以他冷静地对齐静姝说道:“小静,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等。”
“等?”齐静姝很焦急地说道。
“对。房子器的家人不会就这样看着,这件事情很复杂,我们不要插手其中,万一牵涉到你父亲,那就真的不好收拾。”姜纶直觉地感到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绑架案,背后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听到大叔这样说,齐静姝也只好点点头,心中暗暗祈祷着:凌寒,你一定要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