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端午坐在宝马车后座,两个壮年男人坐在前排。车子在霓虹灯下穿梭,不急不躁,遇见红灯会停下来等路人经过,如同它主人的性格。房端午看着窗外越来越华丽的夜景,对前面副驾驶的男人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甜瓜说已经找到线索,少爷被转移到城东庆庄一带,那里是工业区,暂时还没查到具体位置。”男人偏过身,恭敬地回答。
“让他动作快点,天亮之前必须要找到人。”房端午沉声吩咐。
“是。”男人眼神坚毅地点头,然后马上掏出电话通知名叫甜瓜的男人。
半个小时后,城西,萧家。
独栋双排连体三层别墅,宽敞前院,洛可可式建筑风格,从外部看属于轻结构的花园式别墅,折叠式复斜屋顶从中间优美匀称地传至四个角楼的穹顶处,有些类似于德国波茨坦无愁宫。此时院门大开,灯光明亮,宝马7系缓缓开入院中。一个年近七十的慈祥老人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上,由一个年轻冷艳的女孩子掺扶着。
房端午走下车,快步走上前,扶住老人的右手,歉意地说道:“老爷子,您何必出来,这么晚受了风寒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老人精神矍铄,用力握住房端午的手,笑道:“好你个端午啊,多少年没来看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今儿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总算愿意登我萧家的门了?”
“老爷子,您这话我可承受不起,以后我一定常来,还会带着您最爱的武夷山崖尖上的大红袍。”房端午一边笑着说道,一边打量了一眼安静站在老人身边的萧潇。
“好好,那咱就这么说定了,”老人拉着房端午,走进大厅,分开坐下,早有佣人端上泡好的新摘雨前龙井,大厅内顿时茶香四溢。萧潇坐在老人身边,不失礼貌地打量着房端午,这个津门商圈中极具传奇色彩的中年男人。
房端午看着室内细腻柔美的装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喟叹道:“这里和三十年前一样,虽然装饰的更华丽漂亮,那种味道却不曾改变。”
“这栋房子比你的年纪还要大,这些年他们时不时就要折腾一次,我也老了,懒得管也管不了,只要不把房子拆了,随他们去吧。”老人爽朗笑道,房端午还是能听出他话中英雄迟暮的悲凉感觉。三十年前,祖国刚刚经历了特殊时期的冲击,百废待兴,他便在老家一个长辈的介绍下来到这间别墅做清洁工。
七年后,他在面前老人的劝导下只身南下浙东,这才有了今日的商界大鳄房端午。
“您可不老,只是不想和我们这些人一般见识而已。这栋房子您打算留给孙女做嫁妆?”房端午喝着茶,不动声色地说道。
老人爱惜地摸摸萧潇的头发,叹道:“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要是有萧潇一半懂事也就不用我操心了,这些年没少帮他们擦屁股。这房子等我死了之后,肯定是要给萧潇的,别人休想染指。”
“如今的社会男孩女孩都一样,萧潇既然很能干,您也不用担心什么,我这个做叔叔的自然也会帮衬一些。”房端午笑道。
“就等着你小子这句话呢,”老人看着气定神闲的房端午,话锋一转道:“端午,你今天过来,不会仅仅是为了和我说几句话吧?”
“一方面是来看看您,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儿子的事情,想找萧潇了解下情况。”房端午开门见山地说道。
老人听完他的话,又意味深长地看了萧潇一眼,缓缓说道:“你说说看,让我这个老头子也听听。”
“子器被人绑架,是萧潇通知我的。”房端午说道。
老人心中一惊,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端午看向萧潇,后者便将事情再复述一遍。等她说完,两个城府深厚的男人对视一眼,老人顿时明白了房端午此行的目的。他犹豫片刻,对萧潇说道:“萧潇,对方怎么知道你们的行踪?”
“是我说的。”萧潇轻描淡写地说道,这句话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房端午默不作声,饶有意味地看着这个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女孩子。
“为什么?”老人沉声问道。
“我想看看房子器究竟有多厉害,想看看号称津门年轻一代翘楚的马绍云到底是怎样的不可一世,想看看心狠手辣的马启武是如何翻云覆雨,更想看看隐居幕后多年的房端午一出手便风云变色的壮丽景象,可惜,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一幕幕狗咬狗上不得台面的闹剧。”萧潇毫不畏惧地和房端午对视,无形中散发出冷漠的气场。
“胡闹!”老人出声训斥道,如果此时旁边坐的是他那几个只会******买豪宅的儿子,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一耳光抽过去。
房端午摆摆手示意老人不必激动,温和地对萧潇说道:“孩子,我不管你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这样做,但这次我不怪你,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你是萧擎苍的孙女,如果还有下次,不要怪我这个做叔叔的不讲情面。”
说罢,他站起身来对老人深深鞠躬,然后带着两个保镖出门而去。在他走出门的那一刻,老人似乎看到,这些年那根勉强还联系着彼此的细线,此时终于不堪重负地断了。
萧擎苍,即便是在现在,也是一个足够震慑住太多人的名字。
然而此刻,他更像是一个已近风烛残年的老人。
无力地靠着真皮沙发,老人喃喃自语道:“乱了,终于要乱了。”
萧潇刚才一直冷漠地坚强着,此时看着突然之间变得虚弱的老人,眼泪终于流了出来,但她咬着嘴唇说道:“我没有错!”
也许是不愿回忆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老人伸出手,擦去萧潇脸颊上的泪水,叹道:“孩子,这不是对错的问题,你很聪明,可这次你也被别人利用了。”
萧潇倔强地扭过头,望着大门外,仿佛看到了那个慈祥的女人,看到她临死前死死拽着自己的手,嘴里却不停地喊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宝马7系离开萧家后,径直朝位于和平路的玄奥集团总部开去。
房端午在路上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姜纶声音一贯懒散,在询问了凌寒的情况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房端午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会对那个孩子如此关心,便动了要见上一面的心思。
到达集团总部之后,房端午径直来到二十楼会议室,所有董事都被他紧急召回来,举行集团董事大会。玄奥集团涉及的产业颇多,采用多元化发展模式,这也是避免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在这其中,房地产事业占了相当比例,因为这个产业确实是属于暴利行业。明天会有一个市区黄金地块的竞标会,而玄奥最主要的对手便是马启武的奥武集团。本来房端午指示手下早就做好了公关准备,同时也调集数十亿资金,势必要拿下那块地。
谁知道政府那边突然发生了变化,本来关系很好的相关人员忽然三缄其口,最后房端午亲自出面,才知道北京那边来人把关,而且来头不小。其实即便是这样,他也有充分的自信拿下那块地,而在这个关口上,房子器被人绑架,无疑是迎头一击。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的较量,这个时候如果盼望警察解决问题,那还不如把那块地拱手送给对方来得方便。
董事全部到齐,房端午目光凛然,只说了一句话:“明天的竞标会按照计划进行,如果拿不下那块地,相关负责人可以把辞呈交给我的秘书。”
他的得力助手,董事局副主席廖凯清楚房子器被绑架的事情,此时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得心头一震。
房端午又交代几句,见董事们没有异议,便留下他们在会议室继续讨论细节问题,自己走出来,站在走廊里亲自给甜瓜打了一个电话。
“我要我儿子明天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做不到,你们就不用再回来了。”
“放心,老板,我保证办的和以前一样漂亮。”电话那头,一个有些轻佻的男人声音冷冷说道。
挂掉电话,房端午觉得有些疲惫,心中苦笑,看来自己真的年纪大了。
津门大风乱,却不知鹿死谁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