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山定睛一看,这个人他认识,在宫里见过几次面,郕王身边贴身小太监冯礼。
此刻,冯礼一扫过去一脸聪明伶俐,跌跌撞撞地来到王山的马头前,颤声问道,“王。王大人,你们这是干什么?王府重地,岂容你们在此。。。”
王山一挥手打断了冯礼未完的话语,不耐烦道,“什么重地轻地,我们是奉旨前来公干的,还望公公行个方便。”
冯礼睁大了眼睛,“什么公干,圣旨在何处?”
王山朝后一挥手,马顺穿着朝服从他身后打马上前一步,得意洋洋的扬了扬手中明黄色一大块布帛,尖声道,“皇上有旨,郕王朱祁钰涉嫌谋反行刺,着锦衣卫指挥使王山前去搜查,一旦找出逾制之物和凶器,即刻回宫交旨,冯公公,听清楚了吗?”
冯礼听到一半就吓得腿脚发软,张口结舌,“胡说。。。哪有。。。”
马顺一阵阴笑,“我说冯公公,皇上给的时辰可不长啊,咱家劝你赶快去知会一声贤太妃娘娘,免得惊了她老人家的驾,我们这些奴才的可是担当不起啊。”他又把脸转向王山,“王大人,您说是不是?”
王山也很配合道,“马公公说得再对不过了,冯公公,你还是赶紧去吧,说不定多大的功夫本官可就要动手了。”
冯礼一看这种情势,知道说再多也无用了,只得道,“那好,二位先等会儿,我这就去禀报太妃娘娘。。。”说着转头踉踉跄跄地又向郕王府跑去。
“那就恕不远送!”
马顺和王山相视一眼,同时哄然大笑。
贤太妃盛装端坐在王府正房大堂上,冯礼垂首侍立在她身后,王山和马顺并肩走近大堂,看着高高端坐在上面无表情的贤太妃,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同时施礼道,“奴才身负皇命,不能给娘娘施大礼,还请娘娘恕罪。”
贤太妃却并不答他们的茬,端起放在桌上的一杯热茶,用杯盖慢慢地拨了拨上面的茶沫,淡淡道,“想我母子二人在此荒居了将近十八年,其间是死是活,多少年来并无一人过问,今日本宫倒是走了什么好运,劳二位大驾驾临鄙舍,还请指点一二。”
二人没想到素日朝野称赞平淡谦和的贤太妃今日会突然说出如此软中带硬的话,毕竟是多年的上位者,明知道她倒台的命运马上就要到来,但余威犹在,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肃穆躬下身,连声道,“奴才不敢,奴才是奉皇上之命特来公干,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见谅!”
“公干?”贤太妃声音不变,“什么样的公干,是抄家呐还是杀人?”
二人垂下头,“奴才不敢!”
贤太妃放下茶杯,微微冷笑,“连王府大门都敢闯,你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娘娘明鉴,奴才也是皇命难违,迫不得已。娘娘若是不信,皇上的圣旨就在奴才的怀里,”说着,他从怀里将圣旨拿了出来,小心地高举过头。
贤太妃略略一点头,冯礼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贤太妃打开圣旨,一目十行,脸色平和得就像看一封儿子来得家信一样,看得地下站着的两人心里直打鼓,诧异不已,不知她是强自装出来的,还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真的无所谓了。
只听贤太妃收起了圣旨,放到了桌上,居然还叹了口气道,“皇上还真不信任他的同胞弟弟呐,也罢,反正这么些年来我们母子二人也是受人摆布惯了,冯礼,”
“奴才在。”
“也不用二位天使吩咐了,咱们识相点罢,你传令下去各人都呆在各自的房里,房门、库门、箱门、柜门、各道大门统统都给本宫洞开,以方便二位大人搜检,再者,严令下去,官爷们办差期间若有反抗哭闹妨碍二位大人当差者,本宫定会严惩不贷,记住了吗?”
“奴才记住了。”
“就地背诵一遍,好让二位大人放心。”
“是!”冯礼还真的就贤太妃原话重复了一遍,他记性确实不赖,居然是一字不差。
贤太妃满意地点点头,“嗯,还不快给二位大人带路!”
“是。”
才申牌时分,天就开始暗了下来了,西北风飒飒而起,裹夹着地上厚厚的雪花儿在空中肆虐地飞舞着,霎时盈满了这个冷透的人世间。
西大街的郕王府里此时却是一片火光通明,无数的锦衣卫手拿着松油火把站在王府的各个角落里,加上府上全都亮起的灯光、烛光以及地上无所不在的雪光,这里简直是亮如白昼,就算角落里一根针一根草都休想隐藏,一切都是纤毫毕现。
王府里此刻已是狼籍满地,混乱不堪了。
按照马顺的吩咐,所带来的锦衣卫分成两拨,一拨负责屋内的箱柜奁笼的搜查,另一拨却是在王府的屋前屋后,园子空地上刨刨挖挖,就连山石上花树底下都丝毫不放过,不到一刻钟的光景,王府里就是箱翻柜倒,衣物器皿古董之类的物件儿被扔得满地都是,屋外的情景更是激烈,无数的锦衣卫兵士挥汗如雨的刨坑翻土,被翻上来的新土混上地上原本厚厚的积雪,东一堆,西一簇的加上东倒西歪的花枝树木,凌乱萧条的场面哪里还看得出素日庄严华丽王府半点威严出来?
就在这时,王府某个角落里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正冷冷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西配殿一间炭火地龙烧得暖烘烘的屋里,马顺和王山正相互把盏。
二人正吃得畅快,外面一个军士来报,“启禀大人,郕王府大小房屋三百二十六间,弟兄们全部都搜查过了,没发现什么逾制品。”他的话刚说完,随后一个穿着相同的服饰军士也快步进来单膝跪下,“启禀大人,卑职带着三百个弟兄将王府所有的地儿都刨遍了,也没发现大人所说的东西,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
“啪嗒。。。”朱祁镇正要往嘴边送的装着他最爱喝的御用龙井茶水的白玉瓷杯砰地落在地上,顿时被摔得碎屑纷飞,茶水四溅。
乾清宫辉煌的烛光下,朱祁镇从龙椅上豁然跳了起来,喝退了一窝蜂要上来查看的宫女太监,手指着俯伏在地上的王振,声音都有些变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王振跪地磕了个头,“万岁爷请暂息雷霆之怒,听奴才细细道来。”
“朕问你你方才和朕说了什么,快说,不然朕要了你全家的性命。”
“是,是,奴才方才说锦衣卫指挥使王山才向奴才禀报说并没有在郕王府搜到逾制的龙袍和那个。。。那个小桐人。。。”
朱祁镇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大大的,“什么没搜到?你竟敢有脸跟朕说没搜到?今日下午是谁苦苦地哀求朕,抱着朕的大腿说敢以项上的脑袋担保,王振,朕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来人啦。。。”
随着朱祁镇一阵大喝,一早见风不对的悄悄退到外间的李顺子只好哆哆嗦嗦地应声小跑进来,“奴才在,万岁爷有何吩咐。”
“叫两个侍卫进来,把王振给朕拉出去砍了,朕倒要瞧瞧他那项上到底长了几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