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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一钩弯月忽隐忽现。
点点繁星,如棋局上的棋子,巧妙地布局着。
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1)
卧榻上,焯敏辗转反侧。明夜侍寝到底该怎么办。
趁他熟睡之际,要了他的性命?睡梦中悄然离世,未免太幸福了。何况,死又怎样,死后不痛不痒,亦不会忏悔,反而灵牌供奉于庙宇间,受万人敬仰。非我所愿。
让他痛苦抑郁忏悔一生,方是上上之策。怎样使他苦不堪言呢?
朝廷动荡?不行,最终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只会是善良的老百姓,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子民···但我可以一步一步掌握朝政,分其权。皇权被架空,是帝王最害怕的吧。
再**紊乱?自古**多丑陋,将华丽外表下包裹着的毒蝎心肠一点一点地揭露给他看,尤其是他心爱之人的···
焯敏的眼泪在笑,散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
次日早晨向皇后请过安后,焯敏慵懒地靠在贵妃椅上,手执一卷《诗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1)
多喜庆的新娘嫁歌。若父皇母后还在,今日便是她的出嫁之日,也会有众多唢呐一路为她吹奏这首贺新婚歌吧。可,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焯敏陷入回忆中。
十五岁生日那天,母后搂着在怀里撒娇的焯敏:“论我女儿的容貌才智,必嫁天底下最好的男儿。”
“女儿不嫁人,陪着母后一辈子。”焯敏娇羞得脸上绯红一片,深深埋入母亲怀中。
“傻丫头,哪能一辈子不嫁人呢。”母后轻柔地抚着焯敏头顶的发髻。
“天底下最好的男儿都被母后抢走了,母后还要女儿嫁给谁呀。”
“你个调皮鬼,倒拿母后寻开心了。”
忆起母后,焯敏的心隐隐作痛。传闻破城之日,母后遭人凌辱致死,嗓子喊哑了,最后喉管还被人挑破。
此恨何时已?绵绵无绝期。
傍晚时分,有车辇来竹溪宫接焯敏去承恩殿露浴池净身沐浴。初入宫妃嫔第一次承宠前都需前往露浴池沐浴,以洗脱民间一切纷纷扰扰,享受君王赏赐的灼热之气。净毕,焯敏裸露的身躯由大红毡毯紧密包裹,四个太监抬入养心殿,静候皇上的到来。
皇上久久未到。焯敏放心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比起父皇的养心殿,经过装饰一新的养心殿更加金碧辉煌。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嬷嬷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进来,定睛一瞧,竟是当初的教引嬷嬷玛诺,奇怪的是她今日穿着大红新衣。锦被裹住的焯敏害臊地唤了一声:“玛诺嬷嬷。”
宫女手里捧着一套新嫁娘的凤冠霞帔以及各类金银首饰。
只有皇帝与皇后大婚之日,身为皇后的新娘才有资格穿戴新娘装的,其余的妃嫔作为妾是绝没有如此礼遇的。焯敏一脸疑惑:“嬷嬷,这是?”
玛诺满脸慈爱地望着焯敏:“淑仪娘娘,这是皇上嘱咐的。奴婢伺候您梳头更衣。”
半个时辰后,一身喜庆的焯敏坐在床沿上,头上顶着大红色龙凤呈祥喜帕,右手中握着一方鸳鸯手绢,手绢的右上方用黑色的丝线绣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十四个字。左手里握着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听嬷嬷讲是寓意“平安如意”的吉祥物。
焯敏怔忡着,轻飘飘仿佛在梦里。曾几何时,还是公主的焯敏是多么憧憬这身喜服,还有她的那个他。
玛诺嬷嬷在身侧守着焯敏。房里突然进来了好些人,一阵悉悉索索声,似乎在搬运着什么东西。焯敏想轻挑盖头,瞧瞧怎么回事,可玛诺就是不允许。
好一阵子才静下来。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向焯敏迈进。焯敏的心没来由的一紧,隐隐约约感到将有什么不寻常的事会随着这阵脚步声一起到来。
“请新郎用喜秤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焯敏听到玛诺嬷嬷喜庆的喊道。
喜帕飞开,轻盈地落下。面前的男子一身盛装打扮,身上扎着红色彩绸。
“新郎”?国破家亡的焯敏在敌人的**中还会有自己的新郎?焯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团红色。
“请新郎新娘喝杯交杯酒!”
握着酒杯的櫂易名向焯敏耳边倾斜,轻轻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焯敏一震,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心意,难道只是巧合吗?
焯敏惊魂未定地与櫂易名对望了一眼,喝了交杯酒。
玛诺嬷嬷根据习俗,把皇上和焯敏的衣服下摆绑在了一起。
“祝新郎新娘‘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玛诺收起酒杯,退出房去。
焯敏的眼神从櫂易名身上移开,环顾一下四周。只见整个养心殿已布置成新房模样,红彤彤的。一对龙凤花烛猛烈燃烧着,火花嗤嗤作响。
櫂易名拂过焯敏鬓角,轻柔地道:“喜欢吗?”
“臣妾···龙凤花烛···乃是帝后洞房合卺之礼时才用,臣妾···”后面的话被卷进了櫂易名的唇齿之间,吞噬得无影无踪。
瞬间的窒息感过后,焯敏寻觅到了逃匿的间隙,轻轻错开唇齿,满脸迷糊地望着櫂易名,这双眼似曾相识,多熟悉的目光。
“敏敏,相信一见钟情吗?”櫂易名深邃的眼神里含蓄着期待的亮光。焯敏以为自己神志不清,看错了,摇摇脑袋,可那亮光依旧弥留着。
櫂易名抱紧焯敏,在耳畔喃喃絮叨:“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我命中注定的女神···不能忘怀···以后···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焯敏泪盈于睫,几句情意绵绵的话勾起往昔的苦楚齐涌心头。在暧昧的气氛中,在相似的眼神里,意识逐渐模糊的焯敏错把櫂易名当做他,浑身燥热,无声地倚在櫂易名怀抱里。焯敏的耳垂被轻噬,脖颈肩胛弥散开热吻的气息,身躯被箍紧动弹不得,在宽厚手掌的爱抚下,体内小小的焰火在灼烧,息息变幻,永无定形,直至红影无数,熊熊燃烧。
锦被黎红承恩露,翻云覆雨几番休。
黑夜退去,焯敏的眼睛跟随着晨曦逐渐睁开。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焯敏一人包裹在明黄锦被中。殿里金光闪闪,晃得耀眼,清醒片刻,焯敏猛的掀起锦被,什么也没有。
“完了,什么都完了,昨夜竟沉沉睡去,忘了滴血染红褥子。”焯敏捂着胸口,内心惨烈地呼喊。原来焯敏打算在一番云雨后弄破手指,血染锦被,以掩盖破身之事。
怎么办,怎么办,焯敏绝望地瘫软在床中心。后妃失贞,事情可大可小,大则处死,小则禁闭于冷宫,无论是哪个都复仇无望了。
悔恨的泪水浸湿鬓发,闪亮的眸子蒙上暗暗灰色。
暗淡的曦光转成了明亮的日光。
突然一个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响起:
“淑仪娘娘,皇上昨夜政务繁忙,无法抽身。时辰已过,娘娘请回吧。”
“什么?皇上···”没来?焯敏惊呼。这怎么可能,难道记忆中缠绵的一切都是南柯一梦?
“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焯敏一看,来者是玛诺嬷嬷。
“嬷嬷,皇上昨夜···”
“娘娘勿需伤神,皇上勤政爱民,彻夜批改奏折是常有的事。”玛诺嬷嬷怕焯敏初次侍寝就被冷待,会想不开,于是待皇上上朝后特地过来好心地劝慰一番。
“嬷嬷昨夜一直穿着这身棕色宫装在外殿伺候着么?”
“娘娘,奴婢昨夜一直在乾清宫伺候着万岁爷。咱们万岁爷啊,又是一宿未睡。”玛诺嬷嬷声音里满是疼惜。她是皇上的奶娘,自然是心疼皇上些。
焯敏还是无法置信,仔细瞅了瞅养心殿。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在阳光的浸染下,闪耀刺眼。哪里有红色喜字、红灯笼、红苹果等新婚吉祥物的影子。案桌上有一对未燃烧尽的红烛,但不是龙凤花烛的,只是宫中很普通的那种红烛。
玛诺嬷嬷伺候焯敏回竹溪宫后,才回乾清宫。
竹溪宫内众奴婢已知晓皇上彻夜理政未临幸主子一事。事实上,此事虽无脚无翅膀,却在皇宫内来来去去翱翔了好多次了,嘲笑的浪潮一波高过一波。
焯敏回到竹溪宫时,奴婢们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只是恪尽职守做好份内的事。焯敏感激地看了看玫汐,知道是玫汐调教的功劳。
焯敏在玫汐的服侍下更衣,随后带着玫汐等几个奴婢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坤宁宫内人头攒动,个个早早就到了,都等着看焯敏的笑话。
焯敏跨进殿门,正准备行大礼。宫中规矩,凡侍寝的女子,次日都需向皇后行大礼。
“皇后姐姐,淑仪妹妹龙床是上了,可是毕竟没尽到侍候的义务呀,就免了她的大礼吧。”倩妃娇柔的声音响彻大殿,引得众妃嗤笑声一片。
皇后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正左右为难时,焯敏一本正经地跪下朝皇后认真地拜了一拜。
“妹妹起来吧,地上到底是凉了些。”皇后心疼地说。
“恐怕淑仪妹妹凉的不是膝盖,是昨夜裸露的身体吧。”殷茵笑得花枝乱颤,搂着皇后肩膀道。引得众人又是一阵窃笑。
焯敏一语不发,只是默默起身坐下。
皇后菩萨心肠,瞥了一眼殷茵,众人不敢在坤宁宫内放肆了。
不能再取笑焯敏,大家都觉得索然无趣,坐了一会便散了。
注释:
(1)摘自《诗经·桃夭》,是一篇祝福新婚夫妇婚姻美满幸福的诗。
(这是雨钦的开山之作,喜爱本书的亲们,别忘了留下推荐哦!)